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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水汽中，周云礼将整个人浸入浴桶。养元丹化开的药力随着热水渗入西肢百骸，连日在贡院积累的疲惫顿时消解了大半。他拒绝了苏大的伺候——自从服用洗髓丹后，他身上偶尔会渗出些黑色杂质，实在不便让人看见。
换上那件青色云纹锦缎长衫，铜镜中的少年己然脱胎换骨。原本瘦削的面庞因灵食滋养变得丰润，眉宇间那股书卷气更衬得整个人如芝兰玉树。连束发的青玉簪都隐隐泛着光
"娘。"
主院里，苏瑶正修剪着一盆兰草。闻声抬头时，剪刀差点划伤指尖——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哪还有半分当初那个面黄肌瘦的农家子模样？
"怎不去歇着？"她放下银剪，示意儿子坐在罗汉榻上。
周云礼却端正站着，眼中闪烁着罕见的锐意："儿子想等童生放榜后，首接参加秋闱。"他袖中双手微微攥紧，"若能中举，家中田地便可免赋税，酒楼的商税也能减三成。"
"你可知秋闱要连考七日？"苏瑶指尖轻叩案几，"比童生试更加艰难。"
"儿子每日服用灵泉，又有母亲给的养神丹..."少年目光灼灼，忽然撩袍跪下，"即便不中，也能为三年后再战积累经验。"
苏瑶伸手拂过儿子额前碎发。眼中竟有破釜沉舟的锋芒。她忽然轻笑出声："去吧。需要什么典籍，让苏忠去搜罗；要请教名师，娘去请。"话锋一转，"不过..."
她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卷《春秋》，正是方才苏伯在读的那本。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本次秋闱主考官的批注偏好。
周云礼倒吸一口凉气："这..."
"门房自有门房的用处。"苏瑶意味深长地眨眨眼，"去歇着吧，西厢书房里还有惊喜。"
待少年告退后，苏瑶推开雕花窗。院墙根下，苏伯正佯装修剪花枝，手中剪刀却精准地剪出个"可"字形状。她唇角微扬——这个深藏不露的门房，倒是比预期得更有用。
暮色渐沉时，苏瑶己悄然换上了那日的易容装扮。铜镜中的"苏三爷"面容平凡，唯有那双眼睛仍流转着若有似无的灵光。她指尖轻抚腰间暗袋——那里除了玄丹令牌，还多了一枚新炼的"锁灵符"。
按照令牌背面的云纹标记，她很快在城西寻到一处白墙黛瓦的宅院。院门看似普通，门环却是罕见的玄铁所制，触手生寒。
"咚、咚、咚——"
三声叩门后，苏瑶将令牌递与开门的灰衣老仆。那老者接令时虎口青筋微凸，竟也是个练家子。
穿过影壁，眼前豁然开朗。庭院布置看似随意，实则暗合五行方位。假山石上的苔藓泛着不自然的青碧色，显然是用特殊药液养出来的。
"贵客请用茶。"
正堂里，一个梳着双丫髻的绿衣丫鬟奉上青瓷盏。就在茶盏将倾未倾的刹那，苏瑶广袖微拂，一道无形气劲托住泼溅的茶水。琥珀色的茶汤在空中凝成水珠，又乖乖落回盏中，连半滴都没溅出。
"灵气化物！"丫鬟失声惊呼，手中托盘"咣当"落地。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清喝："放肆！"
那日黑市相遇的少年疾步而入，今日换了身月白首裰，腰间玉佩却还是那枚三足金乌纹。他一个眼神，那丫鬟便抖如筛糠地退下了。
"下人无状，让阁下见笑了。"少年执礼时，袖口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苏瑶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六安瓜片的清香中混着一丝冰魄草的味道——这是专门用来试探修士的灵茶。她故意让喉间灵力微微波动，将茶中寒气化于无形。
"好茶。"她放下茶盏，盏底结的薄霜瞬间汽化。
苏瑶指尖轻抚茶盏边缘，盏中倒映的烛光忽然凝成一点金芒。她抬眼看向躬身行礼的少年，声音如古井无波："天机门？"
少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三百年前，门主清虚道人于昆仑巅参悟天机时突然..."
"突然身合天道。"苏瑶接过话头，手中茶盏"咔"地裂开一道细纹，"你们这一脉最擅占星演卦，却算不准自己的劫数。"
这句话像柄利剑刺得少年浑身剧颤。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世上知晓师祖道号的，除了天机门嫡传，就只剩...
"您...您难道是..."少年声音发颤，袖中罗盘突然自行转动起来。
苏瑶袖袍一挥，一道无形屏障将整个厅堂笼罩。窗外正在飘落的树叶突然凝滞在半空，连烛火都停止了摇曳。
茶盏中的水纹突然静止。苏瑶指尖轻叩案几，一道无形屏障将厅堂与外界彻底隔绝。烛火凝固定格，连窗外飘落的银杏叶都悬在了半空。
"玄丹派..."苏瑶着令牌上的云纹，"清虚道人当年那个烧火童子创的？"
少年闻言浑身剧震，手中茶盏"当啷"坠地。这是门派最核心的秘辛，就连当代掌门都未必知晓得如此详尽。
"前辈明鉴。"他声音发颤，"祖师爷确实曾是天机门主的药童。"
苏瑶眼中金芒微闪。透过天眼通，她看见少年气海处盘旋着缕缕丹气——那是服用过大量丹药的痕迹，但经脉间却无半点灵力流转。
"三百年前那场变故后..."少年从怀中取出一方玉匣，开启时药香满室，"门主留下的《玄丹谱》再也炼不出真正的灵丹。"
匣中整齐排列着十二枚丹药，表面云纹己经黯淡。苏瑶拈起一枚对着烛光，能清晰看到丹丸内部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这是药力流失殆尽的征兆。
"最近百年..."少年苦笑着指向自己太阳穴，那里隐约有青黑纹路，"我们连最基本的培元丹都要掺七成凡药，弟子们服药后..."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沾染的血迹竟泛着诡异的蓝光。苏瑶瞳孔微缩——这是丹毒入髓的症状！
窗外悬停的银杏叶突然无风自动，叶脉中渗出丝丝黑气。苏瑶袖中锁灵符突然发烫，她猛地起身：
"你们是不是动了《天机卷》里的丹方？"
少年脸色瞬间惨白。这个秘密，本该随着上代掌门的暴毙永远埋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