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远喜出望外,连连称是。离开父亲书房后,他一路小跑去找秦思齐,马车都没有坐,迫不及待地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小厮无奈在后面跟着跑。
当赵明远气喘吁吁地跑到思齐家,找到正在温书的秦思齐。
"思齐!成了!"赵明远挥舞着银子,"我爹不仅给了钱,还夸咱们呢!"
秦思齐抬起头,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我说什么来着?西瓜保住了,芝麻自然就到手了。"
赵明远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压低声音:"不过思齐,我爹好像特别欣赏你。他让我多跟你学学,说你'年纪轻轻就懂得权衡之道。"
秦思齐的笑容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赵伯父过奖了。咱们还是说说茶园的事吧,下一步就该开垦、种植...我们不用管,我让他们对接,我的族人。明天我把秦思文带上,一起去看望你父亲。"
赚钱的路还很长,读书的路更不能停。就像那玉露茶,需要时间生长筹备,也像他们自己,需要岁月打磨心性。写在纸上不仅仅是茶的规划,更是两个年轻人在这世道里,如何既不丢了 "西瓜",又能捡到 "芝麻" 的生存智慧。
回到家中的秦思齐,开始想着如何给白湖村在加一份保险!
秦思齐仰躺在硬板床上,看着帐顶的纱罗,思绪万千的他,此刻有些恐惧,害怕把族人带入万丈深渊,他想把计划想的更完美些!
这恐惧并非来自书院里富贵子弟的寻衅,亦非面对赵伯父时的谨慎,而是源于对家族命运担忧。白湖村秦氏家族,不过是个靠几亩薄田存活,现在他们要开垦茶园!那可是下金鸡蛋的母鸡,若没有倚仗,很快会被那些盘根错节的地方世家吞没,所以他最近经常找茂才叔,旁敲侧击着问赵家,做了哪些事情。值不值得交往。
只有调查,才有发言权,这是他的准则,不能以片面之词,决定事物,决定家族的命运。
赵伯父的考验一环扣着一环,试探着他的才具、定力,乃至野心。
"赵伯父啊..." 他在心里轻叹。这位富商的精明远超寻常商贾。他明知,赵伯父在利用他的才华开导教育赵明远,他也觉得甘之如饴, 因为这能为家族劈开一条生财的契机。唯有展现出足够的价值,让赵家觉得投资他秦思齐有利可图,白湖村才能得一处庇护。
可这层层考验,早己让他心力交瘁。白日里在书院应付课业,下学后与赵明远谋划茶事,深夜里还要苦读圣贤书,连梦里都是经义策论与茶引税法交织的幻影。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他日真能金榜题名,又能如何?大丰官制有避籍之规,他秦思齐纵是做了京官、外放地方官,也断无可能回到原籍任职。届时纵然功成名就,又能拿什么来首接庇护远在白湖村的族人?看到如此大的利益,那些盘踞地方的世家大族,岂会在乎一个远在天边的京官?地方官!
想到这里,他猛地坐起身。不行,必须另寻他法!
目光落在桌上未合的《大明会典》上,书页间夹着的一张纸条露了出来,那是他前日抄录的 "吏员铨选" 条款。明代官与吏分野森严,官员异地任职,而吏员却多从本地选拔,虽无品秩,却掌握着地方政务的实际运作,钱粮征收、刑名案件、户籍管理,哪一样都离不开吏员的操办。若能让族里信得过的子弟进入县衙当吏,岂不是在地方官府中安下了眼线?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的迷雾。对!官员会调任,可吏员却是铁打的营盘。只要族里有人在县衙当吏,便能在赋税、徭役等事务上为族人争取余地,甚至在关键时刻通风报信,防范世家的倾轧。这比他将来一个远在他乡的官员更首接,也更可靠!
秦思齐重新躺下,双手枕在脑后,望着黑暗,白湖村的族人大多淳朴,未必能理解这其中的利害纠葛。若首接说 "要让子弟去县衙当吏,以图自保",恐怕会引来非议,说他未做官便先学钻营。不行,得编一个让族人信服的理由,一个既能护住家族,又不损及他读书人清誉的谎言。
他想起了赵伯父身份,那片尚未开垦的古茶林。或许... 可以从这里入手?
明日,得先与赵父合计一番。秦思齐的思绪飞快转动:就说赵员外看中了白湖村的古茶树,有意合作开发玉露茶产业。待茶园有了收益,便用这笔钱在村里办义学,让族中子弟都能继续读书识字,这样一来,既能名正言顺地让族人参与茶事,借机请赵伯父安插子弟进入县衙当吏,比如以管理茶税为由,说服族人。然后自己不参与管理,只是牵线搭桥,继续读圣贤书!
这个谎言在于它半真半假。赵伯父确实对玉露茶感兴趣,办义学也确是他规划中的一部分,只是这背后更深层的用意,却只能藏在心底。以村长的能力,可以管理好茶园,而且村里许多人都识字。学习官话就行。
而他自己,只需要扮演好 "专心读书,早日中举" 的角色。唯有科举入仕,才能为这盘棋落下最重要的一子,届时他在朝堂有了根基,配合着族里在地方县衙的势力,白湖村秦氏才算真正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
秦思齐却毫无睡意,心中的谋划如同一幅渐次展开的画卷:从茶园合作到义学兴办,从族中子弟入县衙当吏到他自己科举登第,每一步都环环相扣,既为家族谋出路,也为自己博前程。
只是这其中的风险,又岂能忽视?
若茶园生意失败,不仅钱财两空;若安插吏员的意图被识破,难免引来地方官府的猜忌;若科举不顺,一切谋划都将成空,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他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若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白湖村终究是迟早难逃覆灭的命运。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击而上!自己也不能保护白湖村永远。唯有人才不断,方能长久"
脑海里却还在反复推演着明日的计划:如何跟赵伯父合计,如何对族人描绘那幅茶园兴旺,财源滚滚的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