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暄阳

第5章 金蚕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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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九月暄阳
作者:
用户55040722
本章字数:
4836
更新时间:
2025-07-08

建元十七年·三月初西·卯时

药王谷,静室。

晨光熹微,透过高窗上糊着的素白桑皮纸,在冰冷光滑的青石地面投下几道朦胧的光柱。空气中浮动着尘埃,混合着浓重的、挥之不去的草药防腐气味,以及一丝被极力压制却依旧顽固透出的、源自脏腑深处的**腐臭**。

昨夜那场桃林风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未散,寒意己浸透骨髓。仓呈暄那句冰冷的“姑娘请自重”,褚林纾欲言又止的“断指”秘辛,还有仓呈霁抛下的、悬于头顶的三日之期……种种纷扰,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九月深知,此刻的清寂,不过是风暴来临前短暂的喘息。

她需要答案。答案或许就在这些冰冷的、曾是她熟悉街坊的“躯壳”之中。

三具药人傀儡的尸体被并排安置在静室中央临时铺设的草席上,覆着白麻布。室内光线幽暗,唯有九月手边一盏小巧的羊角风灯,散发着稳定而清冷的光晕,勉强照亮她眼前的一方天地。

九月一身素色窄袖劲装,长发利落地绾在脑后,仅以一根乌木簪固定。她神色沉静,眉眼间不见丝毫少女的怯懦,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她先是在静室西角点燃了特制的“祛秽定魂香”,袅袅青烟升腾,试图驱散那令人作呕的尸气,也稳住自己的心神。

她走到第一具尸体旁,深吸一口气,揭开了覆盖的白麻布。正是昨日在祭坛被她亲手击碎耳后命门、轰然倒地的“张木匠”。那张曾经憨厚的脸,如今在僵硬死灰中扭曲定格,青铜面具己被取下,露出空洞无神的眼窝和微张的、仿佛还在无声呐喊的嘴。九月指尖微凉,轻轻按压其颈侧、心口、几处大穴,触感僵硬如铁石,全无活人的柔软与温度。

“金蚕蛊……” 她低语,目光落在昨日被仓呈暄阻止剖开的胸腔位置。那半截诡异的金色蛊虫,是唯一的线索。

她从随身携带的鹿皮囊中取出一柄细长的银簪。这簪子并非寻常饰物,簪身细如牛毛,簪头却异常尖锐,内里中空,隐有精巧机括。这是父亲李圣手当年亲手为她打造,专为验毒、取蛊、刺穴所用,名曰“灵枢”。

九月屏息凝神,指尖捻着银簪,避开尸体上残留的、连接关节的晶莹蚕丝,精准地刺入昨日银簪挑开的创口边缘。冰冷的金属触及腐败的血肉,发出轻微的黏腻声响。她手腕沉稳,力道控制得妙到毫巅,小心翼翼地沿着昨日未竟的轨迹,将创口扩大。

腐臭的气息骤然浓烈,几乎冲破祛秽香的封锁。九月眉头微蹙,却未停手。羊角灯的光晕下,胸腔内的景象暴露无遗:脏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融化的状态,颜色暗沉发黑,仿佛被强酸腐蚀过。而在那本该是心脏的位置——此刻只剩一团模糊的、被啃噬得千疮百孔的暗红肉块上,赫然盘踞着那半截金蚕蛊!

那蛊虫比昨日所见似乎更“活跃”了一些。它通体呈现出一种熔金般的色泽,半透明的躯体内,隐约可见丝丝缕缕的暗红血线在流动。虫身微微起伏,头部细密的口器仍在无意识地开合,贪婪地吸吮着残存的组织液。最诡异的是,在它蜷曲的身体下方,竟延伸出无数比蛛丝还要纤细、近乎透明的金色丝线,深深扎入周围腐败的脏器之中,如同贪婪的根须,汲取着最后的养分。

“以尸养蛊……” 九月心头一凛。这绝非寻常寄生,而是将尸体彻底转化为蛊虫的温床与养分池!难怪这些药人行动间关节僵硬却力大无穷,是蛊虫在驱动着这具“皮囊”,而非残存的意识。

她小心翼翼地将“灵枢”银簪靠近蛊虫。簪尖在触及蛊虫体表那层熔金般的光泽时,竟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排斥。簪身也传来一阵异样的、带着微弱邪气的温热感。

“果然邪异。” 九月眸光更冷。她不敢贸然触碰,转而仔细观察那些连接蛊虫与尸体的金色丝线。丝线极其坚韧,以银簪轻触,竟有金铁交鸣般的微颤。顺着丝线蔓延的方向,她发现它们最终汇聚、缠绕在尸体脊柱的几处关键骨节之上,隐隐形成一个扭曲的符咒图案。

“傀儡控尸术…与蛊术结合?” 一个念头闪过。她想起昨日仓呈霁斩断的那些连接药人关节的晶莹蚕丝,以及仓呈暄点破的“子母连心蛊”。母蛊在义庄…那是否意味着,操控这些药人行动的指令,是通过这子蛊与母蛊之间的神秘联系传递的?而金蚕蛊本身,则负责提供驱动躯体的“动力”?

她迅速检查了另外两具尸体。情形大同小异,胸腔内皆被金蚕蛊占据,啃噬心脏,延伸出的金丝缠绕脊柱,形成相似的控尸符咒。唯一不同的是,在第三具尸体——一个生前是邻家王婶的老妇人——的耳后,那三点被朱砂印覆盖的命门处,九月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尸气和蛊气掩盖的异香。

这香气…清冽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是崖柏?还是…某种特殊的药油?

九月的心猛地一跳。这味道,她似乎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昨日桃林中,当仓呈霁靠近时,那随风飘来的、混杂在槐花香里的一缕极淡的冷冽药香!

难道……这些药人傀儡的炼制,仓呈霁也参与其中?或者说,他至少知道关键?

线索如乱麻,缠绕着冰冷的尸体与诡异的蛊虫。九月站起身,揉了揉因长时间专注而有些酸涩的眉心。羊角灯的光晕将她小小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显得格外孤寂。静室内,祛秽香己燃尽,那顽固的尸腐与蛊虫特有的甜腻邪气再次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静室厚重的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带着露水的清新,短暂冲淡了室内的浊气。

仓呈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靛青细葛深衣,只是面色在幽暗光线下显得比昨日更加苍白,仿佛一夜未眠。他的目光越过九月,落在草席上那三具被剖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尸体上,尤其是在那蠕动的金蚕蛊上停留了一瞬。他薄唇紧抿,眉宇间那道竖痕深得如同刀刻。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九月。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审视,有凝重,或许…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的痛楚?

九月也回望着他,手中紧握着那柄沾着腐血的“灵枢”银簪。静室里,只剩下金蚕蛊细微的啃噬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沉重如铅的沉默。

腐尸、金蛊、未解的谜团、冰冷的隔阂……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清冷的晨光中,凝固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的画卷。答案,似乎近在咫尺,却又被层层迷雾包裹,如同那金蚕蛊身上熔金般诡异的光泽,触手可及,却又带着致命的邪异与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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