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伯赶走赵辛林等人,独留姜氏和姜林杨。
沈谟远远望着,静默不语。
比起惩罚二人,沈谟更愿意相信柏杨伯拿此事去换好处。
比如赌坊的经营权,再比如见见支持赌坊的背后之人。
不远处,低头垂眸的苍术点点头,绕道去了小厅的后面。
药效快到了,希望能从姜林杨口中定能探到一些秘密来。
沈谟并不想管那些污糟的朝堂事,只想给自己未来离开添个筹码。
她收回眼神,目光又落在不远处争吵的几人,笑容轻蔑。
“祖母,这不可能是真的,我是爹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是爹的女儿呢。”
赵宝珠紧紧抓着赵老夫人的衣袖,难得没了以往的高傲,跪在地上哭着乞求着。
若她不是伯府小姐了,那日后该如何上门打秋风,那些首饰,那些钱财,都会与她无关了。
再者,若是郭墉知道自己是娘和庶弟所出,定会休弃她的啊,届时,她便是真的无依无靠了啊。
赵老夫人被她拉了个踉跄,险些被她拽得摔倒。
“哎哟,放开我!死贱种!谁是你祖母,你不要喊我祖母,你该回去喊姜夫人祖母啊!
若我是你,就乖乖将从伯府拿的一切都给还回来,你个见不得光的贱丫头,凭什么拿走伯府的东西!”
赵老夫人人都站不稳了,心里念着的还是钱财。
“那都是我的!我不还!”
“你——”
赵老夫人想脱身好好教训赵宝珠,可她毕竟年纪上来了,不管怎么挣扎,还是脱不开身,便向赵辛林求助。
“辛林,我的乖孙!”
“祖母!”
赵辛林回过神,上手想将赵宝珠掀开。
可是,不知怎地,他觉得眼前一黑,手脚瞬间发软,就这样,他反被赵宝珠推了出去。
沈谟自然知道赵辛林缘何会如此,她面上装作惊慌,忙上前扶着。
“夫君,你没事吧,大姐姐,你怎么能推夫君呢?”
“关你个外人什么事!”
赵宝珠一向看不上沈谟,此时还被她教训,更是不服气。
“我就是推他又怎么了,娘从小就偏袒他,什么好的都给他,养得比女人还精贵,推也推不得是吧。”
赵宝珠边说,边挥手想要打沈谟。
沈谟脸色一白,惊呼一声,朝赵宝林的身后躲去。
赵宝珠的巴掌就落在了赵辛林的右脸上,首接红了半边脸。
沈谟小脸愈发惨白,眼泪倏然落下,朝着赵宝珠控诉道:“大姐姐,夫君好歹也是您相处了多载的弟弟,你怎么下得了手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是要打你……”
赵宝珠惊慌失措,摆手连连后退。
赵辛林心头顿时火起。
他想起使他丢尽脸面的姜氏,想到柔弱的妻子被贱种追着打。
“你个上不了台面的狗东西,竟敢在伯府作威作福!来人啊,将人丢出去,从此后,不许放这等腌攒货进门!”
听闻自己要被丢出去,还不能回来,赵宝珠气怒攻心,指着赵辛林的鼻头骂:“你个没用的蠢货,读书不成练武身子不好,凭什么骂我,还不许我进门,你算什么东西!”
“哎哎哎,先不急,辛林乖孙,先让她将两万两吐出来,不然她带着银子落跑怎么办?”
赵老夫人这会还对两万两不死心。
见自家祖母眼皮子这般浅,赵辛林又急又气。
“祖母,区区两万两,你何必逮着不放!”
“区区?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两万两可以办很多事了,比如就可以办我的寿宴。”
提及寿宴,赵宝珠就想到她的生辰宴,定然是泡汤了的,她原本还要结交那些贵夫人,眼下都成了泡影了。
既然她不能办生辰宴,寿宴也不能办。
赵宝珠阴着一张脸,双手指尖攥得发白。
沈谟眼珠子一转,突然挡在赵老夫人前面,惊慌道:“大姐姐,你不要伤害祖母。”
沈谟的话好似给了赵宝珠方向。
对,打晕老太婆不就办不了寿宴了吗!
赵宝珠一把扯开沈谟,咬牙撕扯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被她扯得发昏,一不小心,撞到一边的石桥上,还失控地掉进水池里去了。
“唔,救我——”
赵宝珠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喃喃着:“我,我不是故意的。”
“赵宝珠你竟敢推祖母!”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看到了,她是自己掉下去的。”
“我亲眼所见,你还敢抵赖!”
赵辛林扬手想甩了一巴掌过去。
赵宝珠自然不能叫他打了自己,慌忙间拔下簪子挥舞着。
“你还想打我,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色,我不是爹的孩子,你指不定也不是!”
赵辛林急急截断她的话,心里蓦地一慌。
“你,你胡说!我是父亲的儿子,是小伯爷!你敢乱说,我扒了你的皮!我警告你啊,赶紧将那两万两还来!”
“还钱?还什么钱!你去问齐棠要钱去啊,要不是她坑走我的钱,我何至于回来!”
“你还敢攀扯棠儿!”
两人厮打在一处,竟没有人去管掉水的赵老夫人,还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第一时间下水救人。
沈谟只觉精彩至极,嘴上却道:“别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如前世般一家和乐的场景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还有个齐棠,待她入府,这池水更乱才好呢。
此时,一阵虫鸣声响起,沈谟心头一凛,朝某处瞥了一眼。
若不是听到什么要紧的,苍术不会这般贸然出声提醒她。
沈谟嘴里嚷嚷着,唤丫鬟婆子将赵宝珠和赵辛林拉开,却趁乱朝后退去。
“小姐。”
苍术无声唤了声,眼神示意沈谟仔细听。
此处草丛在小厅南面的一处窗台下,能遮掩住两人身形,耳力佳的还能清楚听到里头的动静。
沈谟缓了一口气,附耳细细听。
只听到姜氏近乎凄厉道:“赵柏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做的勾当!十五年前麒麟镇堤坝冲毁,是你和你在工部当值的庶弟一齐偷工减料,中饱私囊之故,你们诬陷麒麟镇县令,将他杀了伪装成畏罪自杀的模样,之后,你又杀了你的庶弟,装成他急病而去的样子,自己脱得干净!”
沈谟瞳孔蓦地一缩,身子险些不受控地趔趄摔倒,眸底充斥着难以置信。
苍术第一时间去扶,只见向来稳重的主子己然毫无血色,贝齿紧咬着嘴唇,指尖紧攥到发白,掌心都险些被戳出血来。
所有人都只知道主子是商贾孤女,却鲜少有人知道,她其实还有个兄长,便是姜氏口中的麒麟镇县令。
十五年前的那场噩梦,接连带走了长兄和双亲,她从未细究过其中真相,却没想到,这是一场阴谋。
而她,前世今生,都嫁给了阴谋。
何其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