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
卑微的我(缩了缩脖子,声音发紧):“萧七大哥,您……您等等!”
“有啥事!”萧七猛地转身,两道凌厉的目光像刀子般扎过来,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我被他瞪得浑身一个激灵,两腿顿时软得像面条,不由自主地打起颤,喉头滚动,艰涩地开口:“也……也没啥顶要紧的事,就是……有位东家那边带人捎话,想打听打听……阿萝他们的去向还没交代明白……您看……能不能……”
“哦?”萧七鼻孔里哼了一声,眼中的不耐稍敛,带上点审视,“原来是东家要问。”(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随即挥了挥手,那姿态随意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行吧,既然是东家问的,你就……稍微透那么一点点风过去,懂分寸就行。”
“是!是!是!多谢萧七大哥体恤!多谢多谢!”我如蒙大赦,点头哈腰,一连串的“是”字像炒豆子般蹦出来,生怕慢了一分。得了这句恩准,我连大气都不敢出,脚下发飘,踉踉跄跄地几乎是跌回自己的座头。
坐回冰冷的板凳,后背冷汗浸湿的衣衫紧贴着皮肤,心还在腔子里怦怦乱跳。定了定神,我赶紧抓起笔,对着那泛黄的稿纸,埋头继续苦命地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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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暗影里,护送阿萝、涟想妹、柱子和流民的队伍,押着吱呀作响的驴车,艰难拐进山谷褶皱处一个隐蔽的石洞。
阿萝一手搀着跛脚的柱子,怀里紧搂昏睡的小宝,涟想妹紧跟在后。洞口深处,石壁上插着的火把跳动,映出十几张惊惶的脸。
“就这儿了。” 领头的赤翎卫声音嘶哑,肩头渗血的布条刺眼。
“待几天,自有人接应。”
阿萝猛地攥住士兵皮甲的边缘,眼死死盯着洞外无边的黑:“林姐姐她……”
喉咙瞬间堵住。
士兵沉默地掰开她颤抖的手指,铁甲碰撞声在石洞里冰冷回荡:
“少主在,林姑娘就在。”
他最后瞥了一眼少主消失的群山方向。
“得走了,拉援兵,会合。”
猛一挥手,带队折返,急促的马蹄声迅速被浓雾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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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人谷外的世界消失了。
瘴气浓稠如尸绿浊浆,沉甸甸压进林间。空气浑浊着甜腻的腐香和牲口脏器暴晒的腥臊,吸一口,喉咙火烧般。古木枝桠扭曲如痉挛骨爪,覆满滑腻的墨绿苔藓。光线被吞噬,只从树冠缝隙漏下几缕惨绿色的幽芒。
大部队汇合后的赤翎卫沉默劈斩拦路藤蔓。刀刃卷刃,虎口震裂。补给和伤药挂在背上,每个人脸上都凝固着更深的惊骇。这里无路,只有湿滑的藤条不断缠绞脚踝,像蛰伏的蛇。
“停下!”林溪嘶声刺破死寂。她半倚担架,右腕仍被昏迷的谢玄死死攥着,青紫皮下透出黑血印痕。目光死死盯在前方岩缝里的一株怪花!三瓣肥厚的血红花瓣微微翕张,内里密布细小的倒刺,宛如带獠牙的口器。
“食人蓇。”她吐出三个字。旁侧正要探路的士兵触电般缩手!
士兵立即后撤,下一秒,一条垂挂的藤蔓猛地绞下!藤蔓上瞬间绽开数朵碗口大的血色花苞,花瓣闪电般弹开,露出布满透明黏液的腔体!
噗嗤!
花苞咬住士兵来不及收回的披风下摆,坚韧的皮甲竟被花瓣边缘的细齿撕裂开絮状口子!
"别碰花!藤蔓有绞杀反应!"林溪厉喝,额角渗出冷汗,"用火!它怕火!"
火把立刻抵近花瓣。那妖异的红花在火焰逼迫下猛地收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吱嘎声,藤蔓痉挛着退入幽暗。士兵迅速后撤。萧七看着披风上那一圈被腐蚀出的破洞,边缘滋滋冒着细微白烟,脸色铁青。
"绕!"他挥刀砍断另一侧藤蔓开路。
瘴气浓得几乎可以捏出水珠。林溪摸索着自己破烂的药囊,手指被谢玄紧攥的腕骨痛得钻心。她用左手颤抖地扒拉出几块干枯的姜黄根、一小包苍术粉,还有两株在冰河边挖到的枯瘦地胆草。剧痛让她视线模糊,鼻间充斥的腐败甜香像毒虫首往脑髓里钻。
"酒!"她哑声喊,"谁有烈酒!"
一个水囊递来,里面是浑浊的土烧。林溪牙齿咬开软木塞,不顾刺痛将所有药材囫囵塞进去,酒液溅了她一脸。她剧烈摇晃着水囊,皮肤上的污血混着药酒滴入泥地。
"每人含一口在嘴里,慢慢咽下唾沫,别吞酒!"她把药酒水囊递出去,"这瘴毒…能乱神智!"
酒气辛辣刺鼻,混着浓郁的土腥和草木辛气。士兵们依言含药,混沌的眼神顿时清明几分。萧七默默接过水囊,用布条蘸取刺鼻的药酒,掰开昏迷中谢玄咬紧的牙关,将酒液一点点润入他齿缝间。那只攥着林溪手腕的铁爪纹丝未动。
脚下的腐殖层厚得陷脚,下面埋着什么?
朽骨?
虫卵?
无人敢细看。他们像行走在巨大的腐烂尸体腹腔里。墨绿色的水珠从头顶凝结的苔藓团滴落,砸在皮甲上发出嗤嗤的微响。一名士兵的手臂不慎蹭过树干覆盖的亮黄色苔藓,接触处瞬间红肿起泡。
"腐苔!"林溪急喝,"别碰有颜色的东西!用布缠手!"剧痛中她的指令简练如刀。
喘息声越来越重。腐瘴像粘稠的胶,糊住口鼻。药酒的效果在衰弱。前方探路士兵突然停住,声音带着战栗:"校尉…前面…有人?"
萧七上前,铁青的脸肌肉绷紧。藤蔓缠结的枯树下,一个"人"形东西垂着头跪在泥沼里。它上半身还裹着破烂不堪的布袍,下半身却与一株布满瘤节的深紫色藤蔓生长在一起!皮肤灰败干瘪如枯树皮,布满墨绿色的苔藓和深色霉斑。
"药人…初级寄生体…"林溪倒抽一口冷气,强忍眩晕辨认,"离它远点!它身上有孢子粉,吸进去就成肥料!"
那东西仿佛被惊醒,深埋在藤蔓里的头颅慢慢抬起。没有眼球,只剩下两个覆满黄绿色苔藓的空洞!嘴巴张开发出嗬嗬的声响,喉咙深处,数条蚯蚓粗细的翠绿藤须狂乱扭动!
"嗬…肉…新肉…"模糊破碎的音节像钝刀刮擦树皮。
士兵的刀还没拔出,那东西猛地扬起左手!那根本不是手!而是几根末端带着小爪的深紫色藤蔓,闪电般卷向士兵的脚踝!噗嗤!藤爪刺穿皮靴靴筒!
"啊!"士兵惨叫,抬刀猛砍!藤蔓坚韧如牛筋,刀刃只砍断一半,剩下的半截藤蔓疯狂扭动,爪尖死死勾进肌肉里,瞬间扎破的皮肉流出黏浊黑血!
另外三名士兵拔刀冲上前,刀光劈向藤蔓连接的树干。
"别砍主体!"林溪厉吼,"劈开它和寄主接合处!砍这里!"她指着泥泞里那颗人头和藤蔓接合处的一圈肉瘤。
士兵的刀锋狠狠斩入那圈令人作呕的肉瘤!暗褐色浓浆爆溅出来!扭曲的藤蔓骤然僵首萎缩,像泄了气的毒蛇,钩爪抽搐着从血肉里脱出。地上只留下士兵腿上几串黑血喷涌的窟窿。
萧七反手一刀劈下,将的寄生体从头到脚剖成两半!树皮般的皮肤和藤蔓深处暴露出蠕动的、纠缠成一团的墨绿色丝线,像是筋脉和菌丝的混合体!一截人骨被绞缠其中。
林溪瞳孔骤缩!那截粘连腐肉的脊椎骨旁边,颈部灰败的皮肤上,赫然烙着一只暗红色燕子印记!双翅微展,形态竟与她自己锁骨处的独飞燕烙印有七分相似!只是这只燕子头颈部,多了几根如同血管般凸起的、黑红色的扭曲纹路!
血燕噬心!
"千蛛教的活人烙印…"林溪的声音干涩发颤,"我们找对地方了…这里就是腐心木的源头…"她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层层瘴气鬼树,投向山谷深处那片翻滚着更浓稠绿雾的阴影,"谢玄…药引就在最里面…"她声音低下去,被谢玄攥住的手腕突然传来骨节摩擦的剧痛。
昏迷中的男人眉头紧锁,他胸膛上的火凰烙印,在浓稠瘴气下隐隐透出熔岩般的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