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河西走廊的六月，赤日如同熔化的铁水，将广袤戈壁浇铸成沸腾的熔炉。沈青崖蜷缩在枯死的胡杨树干后，斑驳的树皮刮擦着他玄色劲装，白发被蒸腾的气浪卷成纠缠的丝线。焦尾琴竹杖斜插在龟裂的沙砾中，杖头缠绕的血丝玉绳突然绷成弓弦状，在地面犁出扭曲的 "杀" 字，绳身泛起的暗红光泽与他断腕处的玉玺印记遥相呼应。
他眯起眼，透过弥漫的热霾望向百里之外。三百匹踏雪乌骓正以楔形阵列推进，马蹄踏碎的沙砾迸起尺高火星，马鞍上悬挂的人耳串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虹彩。那些风干的人耳随着马队颠簸相互碰撞，发出类似骨珠摩擦的细响，首刺得沈青崖太阳穴突突跳动。
"先生，斥候在黑戈壁失联了。" 晏空濛的声音从右侧岩缝传来，她足尖点在发烫的云母石上，身形如沙燕般掠过。银簪上的血蚕蛊正疯狂噬咬自身，血丝玉绳在沙地上蜿蜒游走，最终凝固成扭曲的 "险" 字。她肩头的箭伤渗出的血珠刚落地便化作焦黑的痂，纱衣上密布的风砂刮痕里嵌着细小的石英颗粒。
沈青崖的指尖着竹杖上谢泠舟刻下的琴纹，云无羁临终前沙哑的嗓音突然在耳畔回响："无羁之道，在于借势 —— 飓风起时，鸿毛亦能折铁。" 他仰首望向天际，铅灰色的云团正在极北处聚敛，卷云边缘泛着硫磺色的光晕，那是夹带蚀骨沙的征兆。天觉之力展开的刹那，他瞳孔泛起金芒，清晰 "看" 到沙暴核心的气旋如巨大磨盘，而鲜卑游骑首领腰间悬挂的西秦军徽正随着马步晃动，铜质徽章上的羯族图腾被血垢浸成暗紫色。
"去告诉老褚，" 沈青崖的声音被热风揉碎，"让弟兄们用胡杨枯枝摆出西秦箭阵的痕迹，再把上月缴获的羯族马刀埋进左前方的红柳滩。" 他竹杖顿地，惊起的沙蜥蜴群在地面划出蛛网般的痕迹，"这场沙暴不是天灾，是我们铸给鲜卑人的刀。"
入夜后的戈壁骤然降温，狂风如无数钢针穿刺肌肤。沈青崖立在九层高的沙丘之巅，白发在黑暗中狂舞如鬼魅。当第一粒砂砾击打在面门时，他断腕处的玉玺印记突然爆发出强光，金色气旋与席卷而来的沙暴产生共鸣，在漫天黄沙中勾勒出虚幻的军阵轮廓。晏空濛的血丝玉绳缠上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透过肌肤传来："先生，斥候说蚀骨沙遇血即燃..."
话音未落，三道惨绿色雾柱己穿透沙幕袭来。沈青崖竹杖横挥，金色气旋化作漏斗状盾牌，将毒雾引向预先埋设的西秦军械堆。锈蚀的马刀接触到毒雾瞬间迸出蓝焰，在沙暴中划出诡异的光轨。鲜卑游骑的马蹄声如战鼓逼近，为首的独眼将领高举狼头令旗，镶着狼牙的皮甲在闪电中泛着冷光："西秦狗贼纳命来！去年屠城的血债该清了！"
晏空濛的银簪突然发出蜂鸣，血蚕蛊化作万千金针穿透沙粒，精准刺入最前排战马的眼窝。血丝玉绳如灵蛇窜出，在沙地上犁出深沟，缠向独眼将领的脚踝。沈青崖却逆着风势踏前，竹杖首指沙暴核心。天觉之力催动下，漫天黄沙骤然凝聚成无数透明刃片，在飓风加持下发出哨音般的锐响，如万千把鬼头刀同时劈下。
独眼将领的狼头令旗刚挥出半圈，便被沙刃削成碎片。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齐肩而断，断口处布满细密的血孔，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 沙暴的轰鸣己盖过所有惨叫。当沈青崖将沙暴核心压缩成漏斗状时，三百游骑连同战马被卷入其中，骨骼碎裂的闷响与沙粒摩擦的锐响混杂在一起，形成令人牙酸的共鸣。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沙幕时，戈壁上散布着断裂的羯族马刀与锈蚀的西秦弩机。晏空濛捡起一枚嵌在沙中的铜质军徽，徽章上的羯族图腾被沙刃切割得面目全非。她望向沈青崖，发现他白发中竟添了几缕金纹，断腕处的玉玺印记正缓缓黯淡下去："先生，您的天觉..."
"比起三百条人命，这点反噬算什么。" 沈青崖弯腰拾起半块染血的狼头令旗，指腹擦过上面的咬痕，"鲜卑王庭会以为西秦残部死灰复燃，羯族余孽也会以为是鲜卑人屠戮了他们的游骑。" 他将令旗塞进沙中，竹杖轻点处，几株骆驼刺突然绽放出血色花朵。
回程的驼队踏碎晨霜时，沈青崖倚在骆驼颈间沉睡。晏空濛的血丝玉绳轻轻缠绕着他的手掌，能感受到他脉搏中时强时弱的天觉之力。远处敦煌的驼铃声与沙暴过后的寂静交织，形成奇特的韵律。沈青崖在梦中看见谢泠舟立于广陵城头，焦尾琴横陈膝上，琴弦震颤间传来低沉的赞许："青崖此计，当浮一大白。" 而他断腕处的玉玺印记，正与天边初升的星辰产生奇异的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