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显的书房出来,陆铮便马不停蹄地回了西院,将陆显答应将凤山那个庄子分给他们的消息,告诉了林霜。
“原本爹还不想答应,后来娘去了,劝了劝他,他才答应下来。凤山那个庄子离咱们村有些远,我不曾去过,不过看我娘答应得那么爽快,我担心可能是些薄田和山地。”
林霜听了陆铮的话并不气馁,反而眼中满是斗志:“薄田和山地怕什么,我自有办法让它们变成沃土。”
次日清晨,陆铮与林霜用完早饭后,陆安便匆匆赶来。他的手中除了拿着一些田契和地契外,还捧着一口精致的香樟木箱子。
“大少爷,大少奶奶,这是老爷吩咐我给你们的东西。”陆安对二人道。
“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陆铮好奇地问。
“这是先夫人的嫁妆。老爷说你既己成家,理应交由你保管。另外,这是老爷让我给你的二百两银票,莫要让旁人知晓。大少爷,老爷他有难处,你要多体谅他!”
陆铮接过那箱子和银票,只觉得一阵眼热。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娘亲的嫁妆居然还在。
“我知道的,多谢安叔。”
陆安将事情办完,便离开了西院。
陆铮抱着那木箱回房,指尖颤抖地着香樟木箱盖上雕刻的并蒂莲纹。
林霜见状,走到他身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发凉的耳尖:“打开看看?”
箱盖掀起的瞬间,一股沉郁的药香混着樟脑味扑面而来。
最上层是一块叠得十分整齐的织锦软缎,边角绣着半开的玉兰花,针脚细密得能映出窗棂透进来的晨光。
陆铮指尖突然顿住 —— 在绸缎夹层里,藏着个褪色的红绸小包,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露出一对玉镯,内侧还刻着一个 “媛” 字。
苏氏的闺名叫做苏媛,显然这手镯是她出嫁时,娘家为她订制的。
镯子下面,还有一份契书,陆铮拿起一看,竟是城东最繁华地段一个铺面的地契。
陆铮的视线突然模糊了。
“这里还有一封信。” 林霜从箱子最底下,拿起一封封了火漆的信。
陆铮展开信纸,漂亮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吾儿,见字如面。娘亲福薄,无法陪你长大,每每念及此,便心如刀绞。这箱中物什,原是想等你成家那日,亲手交予你,如今只能托人转达。
那对玉镯,是你外祖母当年陪嫁之物,刻着娘的闺名。你若得幸娶到贤良淑德的妻子,便将手镯赠予她,就当是娘给儿媳的见面礼。
城东的铺面,原是娘想着日后你若有了志向,或是想做些营生,能有份根基。
娘的身子虽不争气,但为你谋划的心从未停歇。
如今你成家了,娘既欣慰又忧心。欣慰的是你觅得良人,往后有人知你冷暖、懂你悲欢;忧心的是娘不在你身边,无人为你遮风挡雨。
或许你打开这封信时,娘早己去了另一个世界。但你要记得,无论何时,娘都在天上看着你,盼着你平安顺遂。
若往后遇到难处,莫要独自硬撑,可去城东铺子寻陈掌柜,他是娘信得过之人,定会全力助你。
勿念,珍重。
你的娘亲 苏媛绝笔。”
字迹在末尾晕开墨渍,像是被泪水浸透的痕迹。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娘为你,真的是殚精竭虑啊。”林霜跟着他读完那封信,感慨道。
陆铮的指尖悬在晕开的墨渍上方迟迟不敢移开,信纸泛起的褶皱像极了祠堂里苏氏那张褪色的画像。
苏氏去世的时候他还太小,根本记不得她的模样。且府里众人也很少提及她,让他对这个亲娘没有半点记忆。
“她或许连我长什么样都没来得及看清……” 陆铮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捏着信纸的指节泛白,香樟木的气息突然变得呛人,呛得他涕泪横流。
“你娘把她所有的牵挂,都写在这封信里了。” 林霜指尖抚过火漆印上的并蒂莲,“等哪日有空,咱们去见一见那陈掌柜,或许还能知道更多关于你娘的事。”
“嗯。”陆铮低低应了一声。
“娘子,这是我娘送给儿媳的,你收着吧!”陆铮将那对镯子递到林霜面前。
林霜望着玉镯上温润的光泽,又看向陆铮恳切的眼神,轻轻摇头:“我不能收。咱们如今只是合作关系,并不是真正的夫妻。”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等你遇见真心喜欢的人,再把这份心意交给她吧。”
陆铮握着玉镯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自嘲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
随后,他将镯子重新放回箱中。可心底某个角落,却悄然泛起一丝失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接下来的大半日,夫妻两人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准备明日搬去凤山的庄子。
因为不知道那庄子上是个什么情形,林霜心中还有些期待。
与此同时,主院里,白氏正靠在雕花榻上,与儿子陆钧说话。
“娘,那个凤山庄子里的薄田十年九旱,林地里更是荒草丛生,早年种下的果树也不成器,不曾结过一颗果。那地儿官府连税银都懒得收,他们去了也不过是白费力气。”
陆钧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他们肯定去不了几日,就会灰头土脸跑回来的。到时候,咱们可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夫妻二人,就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
想到这里,陆钧的笑容更加得意了。
他仿佛己经看到了陆铮和林霜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满足感。
白氏轻轻抿了口茶,眼中闪过一丝算计:“那凤山离咱们这可有好几十里地,地方偏僻不说,还时常有野兽出没。
听说那地方是当年官府号召开荒,你祖父让人去开的。原本以为开出来能种些庄稼,谁知那里竟严重缺水。
将那个庄子给他们咱们也不心疼,让他们去折腾吧。明日待他们一走,咱们便将他们分家单过的消息散布出去,这个家可不是他们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
她放下茶盏,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对了,派人盯着点你爹,除了那庄子上的地契和田契外,可不能再给他们别的东西。那些良田和铺子,都是你们兄弟二人的。”
“嗯,娘放心吧,我会让人看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