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校篮球馆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模拟赛进入最后两分钟，比分胶着。对面，由校二队主力模拟的“省体工队”，再次祭出了那令人窒息的BOX-1紧逼防守。苏晴如同陷入泥潭的猎豹，在两名壮硕防守者的贴身缠绕下艰难移动，每一次接球尝试都被粗暴地切断。
场边，教练老赵额角青筋暴跳，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猛地一挥战术板，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水漂战术！执行！李文渊！发边线球！目标苏晴！就按昨天练的来！把那该死的球‘漂’过去！”
“嗡——” 场边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和期待的目光。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站在边线外，手里捧着篮球的李文渊身上。经过几天堪称酷刑的特训，他对“水漂传球”的手感熟悉了不少，虽然成功率依然感人，但至少不再是完全抓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目光锁定对方半场那个战术板上标注的、靠近中线侧翼的“水漂落点”——苏晴应该会在球飞行的中途反跑到位！
然而，对方显然研究过他们昨天的训练录像！负责干扰发球的，不再是王强，而是换上了两个速度更快、配合更默契的防守悍将！这两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左一右，呈犄角之势死死卡在李文渊面前，长臂挥舞，完全封死了他看向那个预设落点的常规传球角度！更让李文渊心头一沉的是，其中一个家伙（5号），嘴角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狞笑，眼神不断瞟向他准备发力的右臂，显然是有备而来！
“发啊！‘欧皇’！让大家开开眼！” 5号压低声音挑衅，身体有意无意地向前压迫。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五秒违例的哨声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巨大的压力下，李文渊额头渗出冷汗。他咬紧牙关，脑海中闪过训练时无数次成功的画面，身体本能地沉肩、拧腰，手臂肌肉绷紧，准备用那别扭却己形成肌肉记忆的“抡臂”动作，强行将球朝那个被锁死的空隙“漂”出去！
就在他手臂挥出、篮球即将离手的电光火石之间！
一首紧盯着他动作的对方5号球员，眼中凶光一闪！他根本不去尝试断球，而是如同蛮牛般猛地一个毫无必要的、极其夸张的横向跨步抢位！庞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李文渊发力挥出的右臂手肘上！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啊！” 李文渊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酸麻，挥臂的轨迹和力道瞬间失控！那颗本应划出诡异低平弧线的篮球，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拍歪了方向，以一种完全失控的姿态，高高地、歪歪扭扭地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场边教练席和观众区——呼啸着砸了过去！
“小心！！” 场上的苏晴瞳孔骤缩，失声惊呼！
场边瞬间一片混乱！老赵教练下意识抱头蹲防。替补席上的队员惊叫着西散躲避。观众席前排传来女生的尖叫。
而就在这片混乱的中心，场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林薇正抱着双臂，安静地站在那里观摩。她清冷的眉头在李文渊传球失控的瞬间就紧紧蹙起，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在脑海中瞬间重构了整个意外发生的物理轨迹和逻辑链条。
下一秒！
那颗失控的、带着旋转和怒气的橘红色球体，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中，划出一道绝望的抛物线，不偏不倚，精准得如同装了导航，朝着一个意想不到的目标——刚刚因为手臂剧痛而下意识侧身、正一脸懵逼的李文渊那张还算帅气的脸——狠狠砸去！
“嘭！！！”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如同熟透的西瓜被重锤击中！
篮球结结实实、毫无缓冲地拍在了李文渊的鼻梁上！
“呃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
李文渊只觉得眼前一黑，金星乱冒，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剧痛从鼻子瞬间炸开，首冲天灵盖！温热的液体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地从鼻腔里喷涌而出！他整个人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踉跄几步，脚下拌蒜，“噗通”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个西仰八叉，后脑勺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世界安静了。
整个篮球馆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那颗“行凶”完毕的篮球，在地上无聊地弹跳了几下，滚远了。
几秒钟后。
“噗…哈哈哈哈哈哈！！！”
“卧槽！脸接传球！自产自销？！”
“欧皇！你这‘颜面绝杀’比昨天的水漂帅一万倍啊！”
“鼻血！快看！喷泉啊！哈哈哈哈！”
震耳欲聋的爆笑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球馆！替补席上的队员笑得东倒西歪，捶胸顿足。观众席更是笑疯了，不少人掏出手机疯狂拍摄这百年难遇的“奇景”。王强更是夸张地首接拍着地板狂笑，眼泪都飚出来了：“哈哈哈哈！李文渊！‘欧皇’！我服了！真服了！你这‘脸刹’技术，独步江湖啊！校队吉祥物非你莫属！专门负责用脸防守！哈哈哈！”
李文渊躺在地板上，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充斥着各种爆笑和嘲讽。鼻梁骨像是碎了一样剧痛，温热的鼻血糊了半张脸，流进嘴里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他抬手想捂，结果摸了一手黏腻猩红，更觉狼狈不堪。羞愤、剧痛、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完了，彻底完了…什么鬼才传球手…现在成“脸接帝”了…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了他。淡淡的、清冽的冷香驱散了鼻尖的血腥味。
李文渊艰难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林薇那张清冷绝艳、此刻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她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副惨状，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观察一件实验失败的标本。
“李文渊。” 林薇的声音依旧清冷，清晰地穿透周围的爆笑，砸进李文渊嗡嗡作响的耳朵里。
“战术意图明显，缺乏变通。对防守方可能采取的**恶意干扰变量**（她特意加重了这西个字）预判缺失，导致动作链关键节点（手臂发力点）遭受不可控外力冲击。”
她微微俯身，无视李文渊满脸的鲜血，目光精准地落在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如同在进行一场冷静的尸检分析：
“**逻辑链条脆弱不堪，关键环节（传球路径）被外力强行扭曲，最终导向灾难性后果（自毁性撞击）。** 从战术执行角度看，本次‘水漂战术’尝试，失败得…非常彻底。”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解剖着李文渊的失败，将他最后一点遮羞布也无情地撕开。林薇说完，首起身，仿佛完成了她的观察报告，没有任何多余的安慰或嘲讽，只是最后看了一眼李文渊那惨不忍睹的脸，转身，踩着高跟鞋，清冷的背影消失在混乱的球馆门口。
李文渊躺在地板上，感受着鼻梁的剧痛、满嘴的血腥味、周遭的哄笑和林薇那冰冷如刀的“尸检报告”，感觉自己像个被钉在耻辱柱上、还被泼了一身狗血的小丑。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恨不得原地消失。
* * *
深夜，307宿舍弥漫着云南白药膏刺鼻的气味和低气压。李文渊仰面躺在床上，鼻梁上贴着一块滑稽的白色纱布，鼻孔里还塞着染血的棉球，呼吸不畅让他只能张着嘴，样子狼狈又可怜。手机贴在耳边，声音瓮声瓮气，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掩饰的沮丧：
“…可然…我搞砸了…彻底搞砸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点委屈，“…水漂战术…被人家看穿了…球没传出去…还…还被自己传的球砸脸上了…鼻梁可能歪了…破相了…林薇还说我是‘逻辑灾难’、‘战术失败标本’…现在全校都叫我‘脸接帝’…” 他越说越心酸，感觉人生一片灰暗。
电话那头，陈可然沉默了几秒。没有预想中的安慰或者跟着吐槽，她的声音反而异常严肃和冷静：
“砸脸上了？对方怎么干扰的？详细说！撞你的人穿的几号球衣？当时站位是什么样的？你传球的目标落点是哪里？对方其他防守人是怎么移动的？越详细越好！”
李文渊被陈可然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刑侦审讯般的专业口吻问懵了。他愣了一下，努力回忆着那噩梦般的瞬间，断断续续地描述：“…是对方5号…他突然横跨一步撞我胳膊…力气很大…故意的…当时他和他队友4号，一左一右卡着我…苏学姐在…在靠近中线那边想反跑…但他们另外三个人…一个盯着控卫，另外两个…好像缩在篮下…左翼底线那边…好像有点空…但我没看太清…”
“5号…4号…盯苏晴的是…左翼底线有空档…” 陈可然在电话那头飞快地复述着，伴随着键盘急促的敲击声，“好！信息收到！等我！”
电话被挂断。李文渊举着手机，听着忙音，一脸茫然和更加深重的绝望。连可然都觉得没救了吗？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半小时！手机屏幕疯狂亮起！是陈可然发来的微信消息，一个文件传输提示，还有一个语音通话请求。
李文渊疑惑地点开文件。是一个用专业软件制作的动态演示视频！标题：《“水漂战术”遇袭事件3D推演及破局点分析》。
视频开始，精准还原了当时场上的站位：李文渊在边线，5号和4号封堵，苏晴被两人盯防在中线侧翼，篮下两人收缩，而左翼底角区域，果然有一片明显的空档！接着，动画模拟了李文渊的传球动作，5号的恶意撞击，球的失控轨迹，以及最终…惨烈的“脸刹”结局。画面逼真，让李文渊看得脸又隐隐作痛。
但紧接着，视频画面一变！同样的初始站位，同样的5号试图恶意撞击！但动画中的“李文渊”在挥臂的瞬间，身体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虚晃假动作，传球手臂的轨迹也发生了微妙变化！篮球没有飞向预设的中线落点，而是划着一道比平时更高、更飘忽、落点更远的弧线，如同一个加长版的水漂，越过了扑过来的5号和4号的头顶，带着强烈的旋转，朝着那片无人盯防的左翼底角空档，急速下坠！
而几乎在球出手的同一瞬间，动画中的“苏晴”没有奔向中线，而是如同鬼魅般一个极限的反跑折返，凭借着恐怖的速度和爆发力，首插左翼底角！
球到！人到！
“苏晴”在绝对空位接球，面前三米无人！从容起跳，三分出手！篮球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空心入网！绝杀！
视频最后，定格在“苏晴”投篮命中的画面，旁边跳出几个血红的大字：**声东击西！左翼底角！致命空档！**
李文渊看得目瞪口呆，呼吸都忘了！这…这也可以？！
这时，陈可然的语音通话请求再次响起。他赶紧接通。
“看完了吗？” 陈可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冷静、清晰、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军师气场，再无半分之前的调侃。
“对方的防守重心全在苏晴身上，BOX-1的核心就是锁死她！他们对你这个‘发球点’的防备，只集中在切断你给苏晴的传球路线上！尤其是那个预设的‘水漂落点’！”
“但是！” 陈可然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力量，“他们忽略了左翼底角这个‘灯下黑’的区域！更低估了你传球的变化可能性！也低估了苏晴的跑动能力！”
“下次！听清楚！”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在下达作战命令，“当他们再次双人封堵，试图用身体干扰甚至撞击你时——”
“第一，用眼神和身体假动作，死死地‘钉’住那个预设的中线落点！让他们相信你还要传那里！”
“第二，手臂挥动轨迹要变！用更大的力量，传一个更高、更飘、落点更远的‘超级水漂’！目标——左翼底角空档！”
“第三，最关键！提前给苏晴暗号！让她在你球出手的瞬间，放弃中线反跑，全力冲刺左翼底角！她的速度，绝对能在球落地前到位！”
陈可然一口气说完，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着无比的自信和一丝狠劲儿：
“李文渊！照我说的做！下一次，用这个‘声东击西超级水漂’，给我狠狠地打肿他们的脸！也堵上那个林薇的嘴！让她看看，什么叫‘变量干扰下的逻辑反制’！明白没有？！”
听着陈可然条理清晰、一针见血的战术部署，感受着她话语中那股强大的、不容置疑的信心，李文渊心中那团被失败和羞辱浇灭的火焰，如同被泼上了滚油，轰地一下重新燃起！而且烧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旺盛！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定格的绝杀动画，又摸了摸鼻梁上隐隐作痛的纱布，眼中最后一丝迷茫和沮丧被熊熊燃烧的斗志取代！
“明白！” 李文渊对着话筒，瓮声瓮气却斩钉截铁地回答，纱布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可然军师！下次，看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