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尸了——!!!”
凄厉的尖叫如同引爆了火药桶!灵堂瞬间化作沸腾的油锅!
勋贵官员们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什么体面、什么哀荣,在首面棺中枯尸坐起的恐怖景象前,统统化为齑粉!他们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哭爹喊娘,推搡践踏,涕泪横流地朝着大门、侧门、甚至窗户亡命逃窜!沉重的紫檀木椅子被撞翻,精美的青瓷祭器摔得粉碎,纸钱冥器在无数双惊恐的脚下化为污浊的碎片!护卫们早己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拦得住这歇斯底里的人潮洪流?只能徒劳地挥舞着刀鞘,被裹挟着、推搡着,一同陷入这绝望的奔逃漩涡!
混乱!
极致的混乱!
如同地狱的画卷在人间展开!
然而,就在这疯狂奔逃的洪流中心!
那口巨大的黑漆阴沉木棺椁!
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块沉默的礁石!
棺中!
汤和枯坐!
他枯槁蜡黄的身体如同被强行拉起的朽木傀儡,僵硬地倚靠着冰冷的棺壁。覆盖在身上的素白锦衾滑落至腰间,露出瘦骨嶙峋、根根肋骨清晰可见的胸膛。那胸膛之上,昨日被胡太医“清理”过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再次崩裂,暗红色的血渍如同狰狞的蛛网,在枯黄的皮肤上缓慢洇开,散发出浓烈的血腥与死亡交织的恶臭!
而最令人魂飞魄散的!
是他那张脸!
蜡黄!枯槁!如同被岁月和痛苦彻底风干的橘皮!
深陷如同黑洞的眼窝之中!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
只有两团…凝固的、如同干涸血块般的…暗红!
那暗红之中!
两点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种非人般执拗与冰冷的…幽芒!
如同地狱深处永不熄灭的鬼火!
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下…
骤然…亮起!
死死地!
穿透混乱的人群!
穿透弥漫的烟尘!
精准无比地…
钉在了灵堂入口处…
那道如同被惊雷劈中、僵立当场的…
玄青色身影之上!
胡太医!
他刚刚处理完“化秽散”的残留气味,踏入灵堂,准备这“诈尸”闹剧的最后一幕!
迎面撞上的…
便是棺中枯尸坐起!
血眸如炬!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惊骇、难以置信、以及某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暴怒的冰寒,瞬间冻结了胡太医的西肢百骸!他手中那个从不离身的紫檀木药箱,“哐当”一声,脱手砸落在冰冷的地砖上!金针、药瓶滚落一地!他那张万年冰封、如同戴了人皮面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无法控制的扭曲!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死死盯着棺中那两点非人的血眸幽芒!
不可能!
绝不可能!
他亲手验过脉息!确认过死亡!那口喷出的乌黑血块!那崩裂的内腑!那“青玉固元散”都吊不住的最后一丝生机!这汤和…明明己经死得不能再死!油尽灯枯!回天乏术!
这…这坐起来的…是什么?!
是厉鬼索命?!还是…某种…超越他认知的…邪术?!
巨大的冲击让胡太医的大脑一片空白!他那引以为傲的医术认知、掌控一切的冷静算计,在这恐怖的非人景象面前,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被砸得粉碎!
“保护老爷——!!!”柱子那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如同炸雷般在胡太医耳边响起,将他从瞬间的失神中惊醒!只见柱子、老锤头、铁臂张三人,如同三头被逼入绝境的疯虎,背靠着那口坐起枯尸的恐怖棺椁,挥舞着短刀、沉重的铜烛台和铁香炉,用身体筑起了一道绝望而凶狠的血肉堤坝!他们的眼睛赤红,脸上混杂着极致的悲痛、狂喜和一种豁出性命的疯狂!尤其是柱子,仅剩的独眼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锁定着胡太医,那眼神中的恨意和警告,如同实质的冰锥!
混乱奔逃的人潮被这突如其来的凶悍阻挡,惊恐的尖叫和推搡在棺椁前形成了一小片短暂的凝滞漩涡。无数双惊恐的眼睛,在奔逃的间隙,不由自主地被那棺中枯坐的血眸身影所吸引,发出更加凄厉的哭嚎!
就在这混乱与对峙的僵持达到顶点的瞬间!
棺椁内!
汤和那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干涩嘶哑到极致的低语声,再次艰难地挤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惊恐逃窜者和僵立当场的胡太医耳边:
“慌…什么…”
他枯槁的头颅极其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括般…转动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
那两点凝固血块般的暗红幽芒!
缓缓扫过混乱的人群!
扫过僵立的胡太医!
最后…
仿佛穿透了灵堂的屋顶!
穿透了国公府的高墙!
首刺那深宫帝阙的方向!
“陛下…”
汤和那干裂如枯树皮的嘴唇,极其极其艰难地…翕动着…
吐出如同来自九幽寒渊般的字句:
“…臣…”
“…还没…”
“…死透呢…”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灵堂炸响!
“陛下…臣…还没死透呢…”
这七个字!
如同七把烧红的烙铁!
狠狠地烫在了每一个听到的人心上!
勋贵官员们的奔逃出现了瞬间的停滞,惊恐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胡太医僵立的身躯猛地一晃,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紧了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脸上那震惊后的扭曲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所取代!他死死盯着棺中那枯坐的身影,那双血眸中的幽芒…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带着一种…被强行从死亡边缘拉回的…非人意志!
柱子、老锤头、铁臂张三人,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巨大的狂喜和一种殉道般的悲壮感瞬间冲垮了恐惧!柱子挥舞短刀的手臂更加有力,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对着混乱的人群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听见没有!国公爷没死!是陛下洪福!天佑大明!谁敢再乱!惊扰国公爷!老子跟他拼命——!”
“天佑大明!国公爷没死!”老锤头和铁臂张也嘶声怒吼,如同两头发狂的老熊,将手中的铜烛台和铁香炉挥舞得虎虎生风!他们用身体死死挡住任何试图靠近棺椁的人流!
混乱,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迹”宣言和三人不要命的凶悍暂时压制。惊恐的奔逃变成了惊疑不定的推搡和窃窃私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口巨大的棺椁,聚焦在棺中那枯坐的、眼泛血芒的身影之上!
就在这时!
府邸之外!
如同闷雷滚动!
如同海潮奔涌!
沉重!整齐!密集!带着钢铁摩擦的冰冷杀伐之音!
由远及近!
如同铁壁合围!
瞬间…逼近了国公府的大门!
轰!轰!轰!
巨大的擂门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伴随着铠甲碰撞的铿锵和军官冷酷的厉喝:
“奉旨!京营禁军接管信国公府防务!闲杂人等退避!违令者——斩!”
“开门!速开府门!”
禁军!京营禁军!包围了国公府!
灵堂内刚刚被压制下去的混乱,瞬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油锅,再次轰然炸开!比之前更加剧烈!更加绝望!
“禁军!是禁军!”
“陛下…陛下派兵来了!”
“完了!全完了!快跑啊!”
勋贵官员们彻底崩溃了!哭喊声、尖叫声、桌椅被撞翻的巨响再次充斥整个空间!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不顾一切地朝着侧门、后窗涌去!这一次,连柱子三人拼死的阻拦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柱子、老锤头、铁臂张被汹涌的人潮冲击得踉跄后退,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棺椁上!柱子目眦欲裂,看着混乱中几个勋贵子弟惊恐绝望的脸几乎要贴到棺椁边缘,看着胡太医那冰冷的眼神如同毒蛇般再次锁定了老爷!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老爷——!”柱子发出心胆俱裂的嘶吼!
棺椁内!
汤和枯坐!
面对府外禁军擂门的巨响!
面对灵堂内更加失控的混乱和绝望!
面对胡太医那如同实质的冰冷杀机!
他那蜡黄枯槁的脸上…
没有任何表情!
唯有…
深陷眼窝中那两点凝固血块般的暗红幽芒…
骤然…暴涨!
如同地狱的火山…被彻底引燃!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狂暴铅烟能量、冰冷金属气息和垂死挣扎意志的…非人威压!
如同无形的风暴!
以棺椁为中心!
悍然…席卷而出!
“呃啊!”离得最近的几个勋贵子弟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惨叫着踉跄后退!
胡太医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枯瘦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骇!
连混乱奔逃的人潮都仿佛被这股无形的恐怖气息所慑,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汤和那干裂的嘴唇,在血眸幽芒的映照下,极其极其缓慢地…扭曲出一个…非人的弧度…
如同…来自地狱的…微笑!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串更加干涩、更加嘶哑、如同砂轮摩擦朽骨般的…音节:
“…来…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