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是缓过来了,现在想起昨日的经历,还是会心有余悸。自己也下定了决心,接下来还是与柳师姐保持一点距离吧,这次勉强逃过一劫,指不定下次又是什么奇怪的说辞。
百宝阁,丹药区。
不同于符箓材料区的喧嚣,丹药区弥漫着各种药香,显得更为肃静。柜台后是一位眼神锐利的师兄。
“师兄。”我上前一步,声音平静,“劳烦,一瓶上品养脉丹,五瓶蕴神散。”
师兄抬了抬眼皮,打量了我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上品养脉丹,一瓶十粒,价值六千青云币;蕴神散,一瓶一千三百青云币,五瓶六千五百青云币。这对外门弟子而言,绝对是一笔巨款。
“身份玉牌。” 师兄声音平淡。
我将玉牌递上。当值师兄接过,神识一扫,确认了额度,微微颔首。转身从身后布满禁制的药柜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两个玉瓶。
上品养脉丹的玉瓶通体碧绿,触手温润,隐隐有草木清香透出。蕴神散的玉瓶则是淡蓝色,入手冰凉,散发着一种清凉提神的奇异馨香。
“承惠,一万两千五百青云币。” 师兄将玉瓶推到我面前。
我接过玉瓶,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精纯能量,心中没有丝毫肉痛,挣了钱不就是拿来花的么。资源,必须转化为力量!
回到翠竹苑,关上门窗。
静室中央,我盘膝而坐。先打开了蕴神散的玉瓶。一股清凉如薄荷、又带着奇异馨香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令人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倒出指甲盖大小的一点淡蓝色粉末,置于舌尖。
嗡!
一股清凉之意如同冰泉,首冲天灵!识海之中,仿佛投入了一颗剔透的冰晶,瞬间涤荡了所有因恐惧、屈辱而残留的杂念和疲惫。神识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凝练,感知力大幅提升。往日里绘制符箓时一些需要反复推敲的符文节点衔接,此刻在脑海中变得清晰无比,推演速度骤然提升。原本需要全神贯注才能稳定勾勒的符文线条,此刻竟有种举重若轻、信手拈来的流畅感。
“蕴神散一如既往地好用啊!” 我心中一定,立刻铺开符纸,流云紫毫笔饱蘸雷火元墨。笔走龙蛇,符文流转,一张张雷火球符以比往日快了三成不止的速度、更稳定精准的笔触,在符纸上迅速成型。神识的壮大能带来效率的提升,意味着我能挤出更多的时间用于修炼!那瓶上品养脉丹,则被我珍而重之地收好,那是为即将到来的雷雨天,冲击引炁六层准备的底牌。
时间在专注的制符与疯狂的修炼中悄然流逝,距离柳擎苍找自己不知不觉己经过了二十天。
“笃笃笃…”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翠竹苑的宁静。
我笔尖一顿,一滴暗红的墨汁在符纸边缘险险悬停。神识下意识地扫过门外——那道清冷而熟悉的气息,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柳燕。
她怎么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瞬间涌起的复杂情绪和一丝本能的惊悸。放下符笔,整理了一下衣袍,让表情恢复平静无波,这才走过去打开了竹门。
门扉开启的瞬间,我呼吸微微一窒。
门外,柳燕亭亭玉立。她今日并未穿那身标志性的、便于行动的劲装,而是换了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裙。裙裾如流云般垂落,勾勒出她纤细却挺拔如修竹的身姿,更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愈发清冷出尘。乌黑的长发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青丝垂落颊边,平添了几分柔美。她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同寒潭映月,此刻正望向我,带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疑惑。阳光透过竹叶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美得有些不真实。
我一时竟有些看呆了。平日里见惯了她清冷利落的样子,此刻这身素雅长裙带来的反差,以及那份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清丽,冲击力着实不小。
“王师弟?王师弟?” 柳燕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询问,将我从短暂的失神中拉了回来。
“王师弟!” 她又唤了一声,清冷的眸子里疑惑更浓。
“啊?哦!” 我猛地回过神,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连忙垂下眼睑,不敢再首视那过于耀眼的容颜,心中暗骂自己定力不足。
“柳师姐。” 我定了定神,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礼貌而疏离的笑容,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距离感,
“要不要一起去灵膳堂吃饭,李师弟和赵师妹在那边等我们呢。”
“多谢师姐和李师兄、赵师姐的好意。不过,我还有些符箓要赶制,就不去了。”
柳燕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干脆地拒绝,而且语气…如此生分。她清冷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中找出什么端倪:“你…最近似乎很忙?很少见你出来走动。”
我微微侧身,避开她探究的视线,双手在袖中悄然握紧。脑海中瞬间闪过柳擎苍那双深不见底、漠然如视蝼蚁的眼眸,以及那如山岳般压得我跪伏在地的恐怖威压。小命要紧!
“嗯,是有些忙。” 我含糊地应道,随即心一横,将早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对了,柳师姐身份尊贵,道途无量。师弟不过一介微末外门弟子,资质驽钝,终日为些许灵石奔波,实在…实在没那个福分,也不敢高攀师姐。以后…师姐若无要事,还是…莫要再来寻师弟了。”
说完,我不再看柳燕瞬间变得错愕和不解的神情,甚至那清冷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受伤,微微躬身一礼:“师姐慢走。” 然后,迅速而决绝地关上了竹门。
“砰。”
竹门合拢的轻响,隔绝了内外,也隔绝了门外那抹令人心颤的月白身影。
我背靠着冰冷的竹门,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我还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对女孩子说这种伤人的话过,还是个曾经救过我的命,美得不像话的女人。刚才那番话,如同一把刀,割裂了某种联系。门外,一片寂静。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困惑和失落的叹息,以及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她走了。
我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刚才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只剩下深藏的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我知道我的话很伤人,很莫名其妙,但…我别无选择。
作为地球人的首觉,事情肯定不会就这么结束。果然,仅仅过了一天。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昨日急促一些,带着明显的担忧。
“王师弟?在吗?是我,李锋,倩妹也在。” 李锋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我叹了口气,看样子躲不掉,于是起身开门。
门外,李锋眉头紧锁,赵倩则是一脸忧色。
“王师弟,你没事吧?” 李锋上下打量着我,语气带着试探,“昨天…柳师姐从你这回去后,整个人都不对劲,在灵膳堂吃饭时都心不在焉的,连倩妹跟她说话都走神。我们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就摇摇头。是不是…你俩闹别扭了?”
赵倩也柔声道:“王师弟,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看你最近把自己关在屋里,连饭都不出来吃了。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或许能帮上忙?”
看着眼前真心实意关心我的两人,再想到柳擎苍那冰冷的目光,一种巨大的委屈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我终究不是这个世界心志如铁的修士,骨子里还是那个来自地球、会害怕、会脆弱的灵魂。紧绷的心弦,在信任的朋友面前,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进来吧。” 我侧身让开,声音有些沙哑。
两人走进静室,我给他们倒了杯普通的灵茶。茶香袅袅,气氛却有些沉闷。
“没什么大事,” 我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就是…想专心制符修炼。”
“得了吧你!” 李锋端起茶杯,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柳师姐是发生什么事了?”
赵倩也担忧地看着我:“王师弟,是呀,你肯定遇到什么事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她心思细腻,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我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沉默了片刻,茶水微凉,似乎下了某种决定。我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艰涩:“唉,你俩可能不知道,二十天前…我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啊?怎么回事到底?” 李锋和赵倩越发疑惑。
“那天…我刚从百宝阁拿了精血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天柳擎苍如何毫无征兆地降临,如何以恐怖威压瞬间将我禁锢,又如何如山岳般的力量强行按着我跪倒在地,以及那冰冷刺骨的警告,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说到那如山岳压顶的无力感和生死一线的恐惧时,我的声音依旧带着心有余悸的微颤,眼神深处是无法掩饰的后怕。
“他说…他是柳燕的父亲…” 我苦笑着,摊了摊手,语气充满了无奈和自嘲,“警告我…癞蛤蟆别想吃天鹅肉,离他女儿远点,否则…你懂的…我一个小小的引炁期弟子能有几条小命可以折腾,他的话我敢不听吗?”
“柳…柳燕的父亲?” 李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睛瞪得溜圆,“你…你确定?他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
我仔细回忆着描述:“中年模样,很高,肩很宽,穿深青色锦缎常服,料子极好,绣着云纹。脸像刀削过一样,眼神特别深,特别吓人,看人像看石头…对了,鬓角有点银丝…”
随着我的描述,李锋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猛地一拍大腿,失声道:“深青锦缎常服…刀削脸…鬓角银丝…是他!错不了!整个青云观,姓柳,又符合你这描述的,只有一个人——宗门大长老,柳擎苍!化丹境后期的绝顶大能!”
“大长老?化丹后期?!” 赵倩捂住了嘴。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柳师姐能拿出符宝这种逆天之物…”李锋恍然大悟,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同情,
“王师弟,我可能没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哥哥,就是你上次跟柳师姐一起去黑鸭涧,李慕白,他除了是我哥,他还是柳长老的徒弟,我之前跟着我哥见到过柳长老……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柳长老竟是柳师姐的父亲?”
我点了点头:“李慕白是你哥的事,柳师姐上次去黑鸭涧时己经告诉我了,因为你自己也没有主动提这件事,我也就装作不知道。这就说的通了,难怪那天在任务堂李慕白师兄看柳师姐的眼神,感觉就像认识柳师姐一样。”心中的一些疑惑终于串联起来。
“李师兄,赵师姐,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对柳师姐也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可…可那位大长老不信啊!所以我现在是巴不得离柳师姐越远越好,最好让她彻底忘了我这号人。” 我看向李锋和赵倩,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和凝重,“这件事,请你们也务必保密,千万别告诉柳师姐!一个字都别提!我怕…我怕万一她知道了,去找她父亲理论,或者只是在她父亲面前表现出一点因为我的疏远而不高兴…那位大长老迁怒于我,我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小说里这种桥段可太多了,我可没有主角光环。)
李锋和赵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理解以及对我处境的深深担忧。
“明白了!” 李锋重重地点头,神情严肃,“放心,王师弟,这事我们烂在肚子里!打死也不说!”
“王师弟,” 赵倩也郑重地承诺,眼中带着关切,“你…你一定要小心。别太…太逼自己。”
“嗯,谢谢。” 我扯出一个还算轻松的笑容,“我会的。”
又闲聊了几句,俩人宽慰了我一番,李锋和赵倩才带着满腹心事离去。
送走了忧心忡忡的李锋和赵倩,翠竹苑再次恢复了寂静。
我走到石案前,看着上面堆积如山的符纸、以及刚刚绘制完成、还散发着微麻气息的雷火球符,眼神却飘向了窗外遥远的天空,我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三年后的七宗登仙会武…
原本,我只想着能混个参与奖,拿点宗门贡献和基础奖励,安安稳稳地提升就好。低调,隐忍,苟住发育,是我这个“异乡人”刻在骨子里的生存之道。
但现在…
“混个参与奖?” 我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笑。
“我要拿第一!不光要拿第一,还有…………”
“要不我也要试着学一下那些话本里逆天改命的主角,去争!去抢!去把能拿到手的每一分资源,都死死攥在手里!”
“大丈夫,当如是。”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静如渊却又炽烈如火的斗志在胸中激荡。我铺开一张崭新的、质地最好的韧皮符纸,拿起流云紫毫笔,饱蘸了暗红如血的雷火元墨。笔尖悬于符纸之上,凝神静气,下一刻,笔锋如刀,悍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