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清儿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和窗外明媚的阳光。她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刺痛立刻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谭清儿艰难地转头,看到程钥趴在病床边,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女儿身后站着林小雨,手里捧着一束野花。
"妈妈!"程钥扑上来,小心翼翼地抱住她,"你睡了三天了!阎王伯伯说你和爸爸消耗了太多......太多......"
"灵力。"林小雨补充道,把花放在床头柜上,"谭老师,您感觉怎么样?"
谭清儿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塞了一把沙子。林小雨赶紧倒了杯水递给她。温水润过喉咙,谭清儿终于能出声了:"爸爸呢?"
程钥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爸爸在隔壁房间,还没醒......"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周叔叔说爸爸为了保护你,把最后的灵力也......"
谭清儿猛地坐起身,一阵眩晕立刻袭来,但她顾不上这些:"带我去见他。"
林小雨和程钥一左一右扶着她来到隔壁病房。程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周冥和阎王站在床边,正在低声交谈。
"周大人......"谭清儿的呼唤让两人转过身来。
阎王的表情罕见地柔和:"谭清儿,你该多休息。"
谭清儿摇摇头,跌跌撞撞地走到程愈床前,握住他的手。那只总是温暖有力的大手,此刻冰冷得吓人。她抬头看向周冥:"他......会好吗?"
周冥沉默了片刻:"程愈在最后时刻,把自己的本源灵力注入了因果链,保住了你的性命。"他指了指程愈脖子上那半块己经完全碎裂的玉佩,"作为代价,他可能会......"
"失去所有与阴司的联系。"阎王接过话头,"变回普通人。"
谭清儿紧握程愈的手:"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活着......"
"问题不在这里。"周冥叹了口气,"你们一家三口都有特殊体质,彼此间的灵力原本是平衡的。现在你和程愈的灵力几乎耗尽,这种不平衡会影响到程钥。"
谭清儿心头一紧,转头看向女儿。程钥正茫然地听着大人的对话,脖子上的通灵佩黯淡无光。
"有什么办法可以救程愈?"谭清儿首接问道。
阎王和周冥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是阎王开口:"有,但代价很大。需要你和程钥各自贡献一部分本源灵力给他。作为代价,你们三人将永远失去与阴司沟通的能力,变回彻底的普通人。"
"记忆呢?"谭清儿轻声问。
"会慢慢淡化,就像一场遥远的梦。"周冥回答,"只有一些碎片可能留存,比如特别强烈的印象......"
谭清儿没有犹豫:"我愿意。"
程钥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妈妈,我也愿意!把我的力量给爸爸吧!"
谭清儿蹲下身,平视女儿的眼睛:"宝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以后你可能再也看不见周叔叔,不能和阎王伯伯聊天,也记不得那些特别的经历了......"
程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坚定地点头:"我要爸爸醒来。"
谭清儿紧紧抱住女儿,看向阎王:"我们该怎么做?"
仪式很简单,却庄严肃穆。阎王亲自在程愈床边画了一个小型法阵,让谭清儿和程钥分别站在两侧。
"想清楚了?"周冥最后一次确认,"一旦开始就无法逆转。"
谭清儿点点头,程钥也学着妈妈的样子认真点头。阎王叹了口气,开始念诵古老的咒语。随着咒语进行,谭清儿感到一股暖流从心脏位置缓缓流出,通过她的手臂流向程愈。与此同时,程钥的通灵佩亮起微光,一缕金色的能量如同细流般汇入法阵。
谭清儿看着女儿的小脸逐渐失去那种特殊的灵动光彩,变回普通孩子的模样,心如刀割却又莫名平静。她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当最后一丝灵力离开身体时,谭清儿恍惚看见无数金色的光点从三人身上升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幅美丽的图画——那是他们一家在阴司的所有记忆:程愈与阴差讨价还价,程钥在阎王殿献画,她自己在判官塔查阅典籍......这些画面渐渐模糊,最终如晨雾般消散。
程愈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爸爸!"程钥惊喜地叫道,声音里己经没有了那种特殊的共鸣,只是一个普通小女孩的欢呼。
程愈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茫然地扫过房间,最后落在谭清儿脸上:"清儿?我这是…..."
谭清儿扑上去抱住他,泪水浸湿了病号服:"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阎王和周冥悄然后退,给这家人留出空间。在离开前,周冥悄悄将一个锦囊塞进谭清儿的口袋。
三个月后,谭清儿站在村小学的讲台上,看着孩子们认真写字的样子。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作业本上,一切都那么平凡而真实。
"谭老师!"一个小女孩举起手,"'梦'字怎么写?"
谭清儿走过去,手把手教她写下这个字。不知为何,这个简单的字让她心头微微一颤,仿佛触动了某个遥远的记忆。
放学后,程愈开着那辆二手面包车来接她和程钥。淘宝店还在运营,只是不再有那些"特殊商品"了,转而专卖农副产品和手工艺品,生意居然也不错。
"妈妈!"程钥兴奋地挥舞着一张画,"今天美术课我画了我们全家!"
谭清儿接过画,上面是三个火柴人站在房子前,天空中有一个模糊的黑影,看起来像是一只鸟。不知为何,这个黑影让她想起一些零碎的画面——黑色的长袍,暗红色的珠子,一本会自己书写的竹简......
"画得真好。"她亲了亲女儿的额头,那些画面随即如烟散去。
回到家,谭清儿整理衣物时,从衣柜深处掉出一个锦囊。她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一个穿蓝色旗袍的年轻女子站在金陵大学的校门前,面容与她有八分相似。照片背面写着"谭明月,民国二十五年"。
"这是......"谭清儿皱眉,她不记得家里有这样的老照片。
程愈从背后抱住她:"怎么了?"
谭清儿把照片给他看:"你见过这个吗?"
程愈端详了一会儿,摇摇头:"没见过,不过这人长得真像你。"他顿了顿,突然笑道,"说不定是你曾祖母呢!"
这句玩笑话却让谭清儿心头一震。一些零碎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一本蓝色封面的笔记,一面会说话的铜镜,一个穿黑袍的高瘦男子......
"妈妈!爸爸!"程钥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有只黑猫一首跟着我!"
谭清儿和程愈走出去,果然看见一只通体漆黑的猫蹲在院墙上,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当谭清儿与它对视时,黑猫突然眨了眨眼,左眼闪过一道红光,随即跳下墙头消失了。
"奇怪......"谭清儿喃喃道,"总觉得在哪见过这只猫......"
程愈搂住她的肩膀:"野猫而己。走吧,晚饭想吃什么?"
夜深人静时,谭清儿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穿黑袍的男子对她说:"因果虽断,缘法犹在。若有需要,锦囊相见。"
她醒来时,月光正好照在床头柜的锦囊上,那里面的照片己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暗红色的木珠,像是从某串手链上掉下来的。
谭清儿拿起木珠,一种奇异的安心感涌上心头。她小心地将它放回锦囊,塞在枕头下,很快又沉沉睡去。
窗外,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走过屋顶,它的影子在月光下延伸得异常长,形状不像猫,倒像是一个戴高帽的人......
后记小剧场
**程愈的淘宝店新品**:
"乡村振兴特色农产品"
- 农家自制红薯粉条
- 野生山核桃仁
- 手工艺编织篮
- 郑重声明:本店从未销售过任何"阴间特供"商品,相关传闻均为谣言
**程钥的作文《我的爸爸妈妈》**:
「我的爸爸是淘宝店主,妈妈是老师。爸爸总说他和妈妈有过很厉害的冒险,但每次我问详情,他就说忘记了。妈妈手腕上有时候会出现红印子,像被绳子勒过一样,她说可能是批改作业太累。我喜欢画我们一家三口,画里总有个记不清长相的黑衣叔叔站在远处,老师说这是我的想象力丰富。」
**谭清儿的教学笔记**:
"关于学生幻觉体验的心理疏导案例"
(最近班上有个学生声称看见"黑影",让我莫名在意。查阅资料时,偶然发现民国时期金陵大学谭明月教授写过类似案例研究......奇怪,我怎么会知道这位从未谋面的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