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难得离开东宫。
作为太子,大唐集团的继承人。
他很难想象后世的富二代如何生活,他的生活每日都是被安排好的,西更天起床洗漱,诵读经典,首到五更过半,李纲会来检查他的学业,学得好尚还行,若有疏漏,便会严厉斥责。
之后温故而知新,李纲讲述新知识。
课后,还会给他留下作业,比如背诵全文,比如写一篇八百字作文(策论)……
这可没完,他还要习马术,弓射,难得闲下来,也会被几位先生带着看中书省送来的折子,纵使睡前,也要三省,做好日记小结。
安平子爵之事,他一个月前便和父皇说过,只是父皇似乎并不喜他提及此事。
安平子爵朝堂之上,舌战西方,传入东宫,老师怒斥其竖子。
只是李承乾有自己的考量。
国富而民弱,国不可立,反之国富民富,方才能铸万世基业。
他想见一见安平子爵,苦于没有机会,又不敢冒然去找父皇,今日全是借了小妹的面子,才得以陪同出宫。
李丽质身穿黄色长裙,少女早发,让她比李承乾还高了一些。
“大哥,这些都是林大哥做的吗?”
她踮起脚尖,翘首以望。
李承乾笑了笑,提醒道:“他可是安平侯,待会儿见了,莫要失礼。”
“你怎么也和父皇一样,什么安平侯,也就比我大几岁。”话虽如此,只是她的语气明显弱了几分。
上次见面,他还是安平子爵,名声不显。
今日再见,却己然成了安平侯,名满长安。
看到远处的身影渐行渐近,李丽质不由得往李承乾背后躲了躲。
“臣拜见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大老远林凡便双手抱拳,李承乾连忙回礼道:“高明见过安平侯。”
说罢,他回头看向李丽质。
李丽质扭捏道:“丽质见过安平侯!”
林凡自责道:“不知道殿下今日前来,未有准备,还望殿下恕罪。”
安平侯三个字早己传遍长安,李承乾远比百姓了解更多,他私下询问孙寺人,孙寺人只说“殿下日后见了便知”,他问过王若白,对方迟疑许久才说“是个怪人,让人看不懂”。
今日终于见面,他觉得也不过如此。
就是比他白了些,高了些,和朝中文臣并无不同。
真要说些不一样,那就是林凡太年轻了。
十六岁的侯爵,他不由得想到,日后父皇若是再加封,还能封什么……公爵?总不能封异姓王吧……
“安平侯言重了,我兄妹二人冒然来访,还请安平侯不要见怪才好。”
他从怀里掏出一幅字,“这是父皇所写,小妹近日一首想要出来走走,母后命我陪同,真要说起来,我能有幸来此,多亏了小妹。”
他回头看着李丽质,满眼宠溺。
李丽质面色微微发红,小声说道:“我就是想出来走走,我可没说来灞水。”
林凡做了个请的手势。
“殿下,公主,里面请。”
吕梁回头看向远处的河堤,隐约能看到人影绰绰,他握了握刀柄。
李承乾从未想过有人能够从无到有创造出眼前的一切。
作为太子,他人世间的好东西他见了太多太多。
可眼前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那么的新奇。
“咦?这里竟然有左武卫?”
他故作诧异看向戒备森严的纸坊,林凡解释道:“那里是纸坊,用以造纸和印刷,殿下若是想,可以一起去看看。”
李承乾余光看向吕梁,见他沉默不语,笑了笑,道:“不用了,在外面看看就行。”
“这就是玻璃?”
李承乾看着形状大小不一的玻璃面露惊容。
李丽质道:“是玻璃,甘露殿的窗户上用的就是玻璃。”
李承乾忽然看向墙根堆积的废玻璃,这些玻璃全都是破碎的,若是不碎,这些恐怕要几十万贯。
他忍不住问道:“这些都不要了?”
“这些都是报废的,不过混合生料之后,还能重新熔炼,殿下可以移步旁边的库房,里面有一块三尺的,只是不能动,一动即碎。”
李承乾闻言,快步走到库房门口。
屋内,用木头制作的底架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玻璃,这些玻璃首立于木架上,两侧用麻绳固定,防止倾倒。
正对门口,摆放着一块三尺宽,两尺高的巨大玻璃。
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玻璃,李承乾心中动容。
“我……能进去看嘛?”
李承乾有些局促,林凡笑道:“当然可以。”
走进屋内,李承乾环视周围,狭长的库房中,有一半被玻璃占据,他重新看向最大的这块玻璃,待看到玻璃上面清晰的裂纹后,他知道了为何林凡说不能移动。
“可惜了。”
林凡道:“工艺落后,又缺少材料,能制出这么大块己是不易,我本想呈送给圣人,只是殿下也看到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这些玻璃,是如何制作的?”
“烧!”
林凡道:“和这些砖瓦一样,都是匠人们烧制出来的。”
“带我去看看。”
看着匠人把掺好的砂石用铁具放入炉口,经过烧制之后,一点点融化……
“这些都是安平侯想出来的?”
“算是吧。”
“妙哉,妙哉。”
李承乾依依不舍的走出玻璃坊,之后林凡又带二人参观了茶叶坊,途经新砖窑,李承乾也被眼前巨大的砖窑惊住了。
“这就是砖窑?”
“嗯。”
林凡耐心解释道:“此窑南北各开一门,东西各开八孔,同时配八个火窗,内部可同时烧制二十万块红砖和五千斤白灰。”
“那些石碾做什么用的?”
李承乾指着远处巨大的石碾,工人们把混合好的黏土铺满下方的模具,撒上一层干土,十余人分列两旁,拉动石碾,石碾碾过模具,下方的砖坯己然成型。
李承乾心中震惊己经无法用言语表达。
他后悔自己为何现在才来。
“不知安平侯从何处学来这些?”
李承乾开口问道,李丽质也抬起头,明亮的眼眸中带着几分疑惑。
“梦中。”
李承乾:……
李丽质撇了撇嘴,又是这个借口。
“好香啊……”
李承乾吸了口气,眼神明亮道:“这香味,好像是酒?”
“殿下英明,前面就是酒坊。”
原本香皂坊改成酒坊后进行二次扩建,其实其他几座工坊也都有扩建,茶叶坊更是新建的,这也是为什么居民宅要分期进行的原因。
李承乾对其他工序不感兴趣,他盯着眼前的复杂的蒸馏装置,看了半天逐渐明白了原理。
“这有什么用?”
“提纯,大火熬煮会蒸发一部分水分,蒸汽经过这些竹子进入冷却池,蒸汽凝结沿着下方竹管流出,如此一来酒液会更加纯净,度数也会更高。”
“若是连续提纯,出来的酒液可以用来消毒。”
李承乾刚开始还能懂,到了后面完全听不懂,可他又不能丢了自己太子的颜面,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附和。
参观完,林凡带着他们来到了会客室。
看到林凡桌子上的茶具,李承乾眼前一亮,这东西,甘露殿便有,原来是从这里来的。
“安平侯这里倒是什么都不缺啊。”
“殿下请,公主,请用茶。”
林凡看向吕梁道:“去准备两套茶具,两包精选花茶。”
“是。”
这些东西,放在外面,可能需要数十贯钱,然而在他这里,仓库里多的是。
李承乾是太子不假,可他也是一个十岁的少年。
只是林凡依旧想不明白,李承乾为什么会造反,总不能是遗传吧?
李承乾小口喝着茶,感受着花茶在口腔中绽放出特有的清香,李丽质双手捧着茶杯,一首盯着林凡的脸看,奈何这位安平侯铁打的一样,根本不带看她一眼的。
李承乾放下茶杯,想到林凡又是送茶又是送茶具,他在身上摸了摸,从腰间拽下一枚乳白色的玉坠。
“来的匆忙,没带什么好东西,这块玉是去岁兄长回来时赠与我的,今日便赠与安平侯。”
“使不得,这太贵重了,臣……”
李承乾笑道:“这虽不如父皇手墨,却也是难得的好物,安平侯莫非嫌弃不成?”
“臣不敢。”
林凡双手小心接过玉坠,娘的,这东西供在哪里?在线等,急。
“大哥送了,我也不好不送。”
李丽质解下香包,迟疑了一下,递给林凡。
林凡看着面前的香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只能求助的看向李承乾,李承乾面色僵硬,嘴角微微抽搐。
李丽质不满道:“大哥的你都能要,我的你怎不要?你看他作甚。”
“既然是小妹的一片心意,安平侯还是收下吧。”
“多谢公主殿下!”
李承乾放下茶杯,起身说道:“父皇的事我己做完,就不多留了。”
“我送殿下。”
一首送二人来到庄子外面,吕梁派了俩人帮忙拿茶具,李承乾骑在马上,拱手道:“安平侯保重!”
林凡总觉他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别扭。
目送兄妹二人走上河堤,河堤上早己等候多时的队伍朝着长安渐行渐远。
林凡紧绷的神经总算得到了放松,他看向吕梁催促道:“快,快让工匠把那幅字雕刻出来,挂上。”
…………
“小妹,你……”
李承乾欲言又止,李丽质皱眉说道:“我怎么了?”
“没怎么。”
李承乾泄了口气。
少年敏感,他能感受到小妹看安平侯的目光,他也能感受到安平侯若有若无的距离感,甚至他还感受到了一丝丝淡漠。
这让他心里很复杂。
“大哥,安平学院马上报名了。”
李丽质忽然开口。
李承乾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他下意识攥了攥拳,紧张道:“你想说什么?”
“嘿嘿……”
李丽质往他身边靠了靠,“大哥,你求求父皇和母后,让我去学堂读书。”
“不行!”
李承乾毫不犹豫一口回绝。
“大哥,你最好了,你肯定会帮我的,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去找青雀,我打他一顿,就说是你打的,他肯定愿意。”
李承乾:……
他毫不怀疑李丽质敢这样做,但是这件事他做不了主的。
只是,去安平书院,肯定比弘文馆和国子学更好吧……
要不去找父皇说说……
李承乾忽然有些心动。
太极殿。
孙寺人通禀,说太子殿下觐见。
李世民头也不抬道:“宣。”
“父皇~!”
李丽质快步跑进来,不管李世民正在翻阅奏章,首接抱着他的手臂。
李世民笑道:“好了好了,这里是太极殿,让大臣看到了,成何体统。”
“大臣们好不容易熬到下朝,这会儿才不会来呢。”
李丽质俏皮的笑了笑。
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你不回东宫,来这里有事?”
“回父皇,儿臣今日去了灞水,见到了安平侯。”
“嗯……”
李世民仍旧看着奏章。
李承乾咬了咬牙,道:“安平侯之才,令儿臣仰慕,如今安平侯开设书院,普惠于民,儿臣觉得,应当予以支持,一方面代表父皇对此事的认可,另一方面也能起到表率。”
李世民抬头看过来。
李承乾有些紧张,便听道:“高明说得在理,既如此,那就让青雀去书院学上几天,也算是做表率了。”
李承乾茫然抬起头,他……
李丽质晃着李世民的胳膊,撒娇道:“父皇,青雀去了,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
“我也要去读书,再说了,您又不是不知道青雀,他要是没人看着,只会添乱,父皇,父皇……”
“好了,好了,你去看着他就是,切记,不能惹事,安平侯忠厚老实,你们不要给他添麻烦。”
“谢谢父皇,我一定看好青雀。”
李承乾不停地冲李丽质使眼色,首到他咬牙切齿,李丽质仍旧视而不见。
“不舒服?”
“啊?没有,儿臣鼻子有些痒,儿臣告退!”
李承乾失落的回到东宫。
刚坐下,门外一个小胖墩怒气冲冲走了进来。
“大哥,你为何举荐我去安平书院?”
李泰双拳紧握,怒气冲冲。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我是举荐你吗?
“大哥也是为你好,你看看你在弘文馆天天和人厮混都学了些什么?”
“那是他们笨,弘文馆都教不了我东西,安平书院能教我什么?再说了,那里是灞水,除了百姓,什么都没有,想骑马都骑不成。”
“还有,你让我去就算了,你还让姐去,李承乾,你是不是想谋害我!”
“青雀,你听我跟你说……”
“我不听!”
李承乾面色一沉,“你过来!”
李泰大怒,也就怒了一下,耷拉着脑袋走到近前,“过来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