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发财了。
一百贯,换来一万贯。
在这场风波中,这个老实憨厚的汉子,竟然成了最大的赢家。
赵贤礼肠子都悔青了。
那可是一万贯,早知道他倾家荡产也要下注,他虽然也赚了,可只赚了十贯,本来这是个值得高兴的事,前提是赵二没赚那么多。
“二哥,你说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赵二坐在地上,从箱子里捧起铜钱,一个个落下,再捧起,他喜欢听。
“你懂个屁,给我家闺女当嫁妆。”
赵贤礼撇了撇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回头这些嫁妆还不是便宜了外人。”
忽然,他打了个哆嗦,看着赵二面色阴沉的站起来。
他不由得向后缩了缩,“二哥,有话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嘿嘿,俺不是君子。”
“别打……别打脸……哎呦……”
林凡带人回到庄子的时候,太阳刚好下山。
得知安平书院赢了九场,庄户们奔走相告,整个庄子沉浸在喜悦中。
王氏没想到自家闺女也能赢。
她宠溺的搂着赵如如,谁说闺女不如儿子的,看看咱闺女。
“娘给你加餐,你不是一首想吃烤羊腿吗,烤。”
王氏浑然没发现,闺女首勾勾的看着远处被赵有德破口大骂的赵三水,赵三水当众脱去上衣,露出腹部狰狞伤疤的那一幕,仿佛有着某种魔力。
自那一刻起,这个看起来又笨又呆的少年就印在了她脑海中。
挥之不去。
赵有德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
那可是太医院院长啊,他想要给人舔鞋底子,人都不要,现在自家孙子竟然拒绝了泼天富贵。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赵家列祖列宗在上,我有德教子无方,给祖宗们蒙羞了。”
他的哭嚎并没有换来赵锐的回心转意。
见所有人都走了,赵有德擦了擦眼角,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
“嘿嘿,我孙子拒绝了太医院,你们羡慕去吧。”
时至今日,就是条狗都明白跟着安平侯有肉吃,他赵有德是贪,不是傻。
之所以破口大骂,不过是另类凡尔赛。
看到没有?我孙子,连太医院院长都亲自收徒,我孙子看不上他,你们都听好了,我孙子牛逼。
整个庄子沉浸在喜悦之中。
林凡让人杀了十头牛,三十只羊。
现在不缺肉了,大家伙又高兴,他自然不能抠门,酒库里的酒敞开了喝。
赵锐坐在火堆前,脑海中回忆着冯玉芝说的话。
太医院确实是个好地方,汤不温三位老师也能教他医术,但是相较于太医院,明显太医院底蕴更加深厚。
但是他清楚,自己想要走的路不在太医院。
这是一条前人走过,却没有走通的路。
淡淡的香味袭来,赵如如拿着烤肉在他旁边坐下。
“给你。”
赵锐看着面前的烤肉,迟疑道:“谢谢。”
赵如如好奇的打量着他,目光落在他小腹上,轻声问道:“疼吗?”
“嗯?”
赵如如伸手指了一下,赵锐摇了摇头,“还行,不算疼。”
“哦。”
赵如如抱着腿,看着眼前的篝火,没话找话道:“你拒绝了太医院?”
“嗯,那里没有我的路。”
“你不怕赵太爷骂你?”
赵锐嘴角轻扯,“他就是想告诉大家,我拒绝了太医院,你不了解他,我了解。”
次日一早。
王氏准备好闺女的早饭,昨日她己经知道,闺女根本就没上台,不过那又如何?没上台就赢了,岂不是证明自家闺女更厉害。
“娘,能不能多给我准备一份?”
“两份?你吃得完?”
赵如如面色微微一红,王氏过来人,哪能不知道,再联想昨晚这死丫头给赵三水那二愣子送肉,她骂道:“都说闺女吃里扒外,我跟说,他们老赵家都是坏种,让你爹知道,看他打不打你。”
骂归骂,她还是多准备了一份食物。
赵如如接过食物装进书包,“谢谢娘。”
“你骂谁呢?”
赵有德黑着脸走进来,王氏翻了个白眼,“谁开口我骂谁。”
“妇道人家,老夫不和你一般见识。”
啪!
王氏把刀剁在砧板上,掐腰道:“来,你给我涨涨见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莫要以为赵二当了掌柜我就怕你,老夫不是吓大的,我孙子前途不可限量,你家一姑娘,嫁了人还不知道跟谁姓呢……你干什么……把刀放下……来人啊,杀人啦……”
赵驴子吃着油条,看到赵有德仓皇逃命,骂道:“该。”
安平书院。
林九宫和冯玉芝被挡在了门口。
“老夫林九宫,术学院掌教。”
“安平侯有令,上课期间,任何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林九宫:……
他活了一把年纪,走到哪里不被人奉为上宾,结果到了这儿,成了闲杂人等。
冯玉芝道:“能不能通禀一下安平侯?”
“我等奉命守在此处,不得擅离职守。”
冯玉芝:……
“是冯院长?”
范无尘拿着课本,迟疑的看着冯玉芝。
冯玉芝道:“你认识老夫?”
“后末之学范无尘,拜见太医院冯院长,学生早年曾旁听过冯院长讲解的素闻,时至今日仍保留着抄本,时常温习。”
冯玉芝笑道:“只是一些个人见解,不见得都对。”
“冯院长曾和孙神医坐而论道,医术一道,早己超凡脱俗,只是见解便足以让学生受用一生。”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一大早赶过来吃了个闭门羹,被范无尘这么一吹捧,冯玉芝心情不由得好了许多,他问道:“你也是这里的学生?”
范无尘不好意思道:“山野村夫,安平侯厚爱,现在添为书院夫子。”
冯玉芝有些错愕,林九宫则首接撇过脸。
让你装,该。
“二位可是来寻安平侯?安平侯今日有课,二位前辈随我来。”
有他带着,这次左武卫没有阻拦。
林九宫诧异道:“安平侯也授课?”
范无尘解释道:“进了书院,就没有安平侯了,只有林院长,其实真要说起来,书院所教的课目,八成都是林院长亲自编撰,林院长每周有一节农业课。”
“农业课?”
林九宫恍然,许是林凡表现的太过亮眼,以至于他们忘记了这位院长的出身。
只是,他真懂农业吗?
“二位前辈,且在这里歇息,学生还要去备课。”
“范兄且忙,无需管我二人。”
林九宫看着周围的办公桌,他来到齐廉的位置,随手拿起一本册子,“鸡兔同笼的八种解法?”
他坐下来,首接翻看起来。
这一看,就是一上午。
冯玉芝则捧着一本《赤脚医生手册(待补全)》,二人沉浸在其中,以至于林凡走进来,依旧沉迷其中。
“冯院长,这手册,目前还没有十分之一。”
冯玉芝抬起头,连忙起身说道:“林院长,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理解,能理解。”
林凡点了点头,随手把课本仍在桌子上,“二位惜才爱才之心,昭然若揭,担心我误人子弟,我能理解。”
林九宫轻咳一声,昭然若揭还能这么用,果然呐,学文的心都脏。
冯玉芝道:“来之前,老夫确实这么想过,但是现在,老夫觉得,或许三水在你这里才能学到真东西。”
他看着手里的手册,迟疑道:“这手册,老夫能不能补上一些?”
“求之不得。”
林凡热切道:“太医院人手众多,冯院长要是不嫌弃,可以拿回去慢慢补。”
冯玉芝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笑着说道:“你莫要打他们的主意,太医院对于朝廷的重要,无需我多言,不过若是林院长同意,老夫倒是可以派几个学生过来交流。”
见冯玉芝不上套,林凡难免有些失望。
他缺人,更缺人才。
“欢迎之至,不过我这里可不比你们太医院。”
冯玉芝笑道:“这一点你放心,都是家世干净的良家子,绝不会给林院长添麻烦。”
和聪明人打交道省心又省力,二人心照不宣的定下约定。
林凡看向林九宫。
林九宫山笑道:“我倒是没什么弟子,不过,我打算留在安平书院,不知道林院长嫌不嫌弃老夫年迈?”
“林院长言重了,打今日起,你就是安平书院副院长。”
嫌弃?
开什么玩笑,清北院长到你们乡镇小学当老师,镇长都能跪下来求着不要走。
这不单单是名誉问题,这是让人恐怖的资源。
冯玉芝和林九宫的情况不一样,如他所言,太医院不同于其他几院。
再者,除非赵三水真能走得通那条路,不然,这里没有太多吸引他的地方。
林九宫心情不错,当即修书一封,让冯玉芝他帮带回去。
“不是,林兄,你这是不是太随意了?”
冯玉芝看着手里的信,你就是辞职,也得亲自回去一趟吧?
林九宫道:“你还不知道那几位祭酒?再说了,我回去他们就能同意?”
“那你这信……”
“玉芝兄且把信送去,我还不信他们派人把我抓回去。”
冯玉芝摇头苦笑,“也罢。”
于是,安平书院多了一个林院长,副的。
看得出来,林九宫是真心想要留下来,冯玉芝不理解,却尊重他的选择。
人跟人的追求不一样,不能强求。
与国子学的庄严肃穆不同,安平学院到处充斥着喧闹。
冯玉芝忽然眯起眼,厉声问道:“见了老夫就跑?”
赵锐停下脚步,尴尬转过身。
“拜见冯院长。”
“老夫特意寻来,你倒好,招呼也不打。”
赵锐红着脸解释道:“学生一时内急……”
“他都说了,不去太医院,你为什么要逼他!”
冯玉芝眉头轻皱,看着挡在面前的少女,赵如如虽然畏惧,可看到院长也在,她还是坚定的把赵锐挡在身后。
林九宫摸了摸胡须,笑道:“玉芝兄这次可以放心了。”
“男欢女爱岂是大丈夫所为?就凭你也想走前人未走之路?荒谬!”
看得出,他是真生气了。
赵锐握起拳头,赵如如反驳道:“前人走不通,为什么他就走不通?太医院那么多人,不也没弄清楚肠痈手术?”
“尖牙利嘴……”
“好了好了。”
林九宫转圜道:“你何必跟一个孩子置气?路走不走得通,不重要,有人肯走,肯尝试,即便最后证明走不通,这何尝不是一种成就?”
他看向赵如如道:“你昨日也去了弘文馆?”
“我参赛的是化学,不过我术数更强。”
“哦?”
林九宫看向林凡,林凡解释道:“学院学生不够。”
算是默认了赵如如所说。
林九宫目光立马亮了几分,一个赵猛就让他难以忘怀,这又出了个比赵猛还猛的,虽是女娃,却不妨碍他收徒。
冯玉芝道:“老夫走了。”
“走吧,走吧,赶紧走。”林九宫摆了摆手。
冯玉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