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死寂笼罩着黑水潭畔。刺鼻的腥气、冰冷的潭风,都无法驱散苏百舸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和脱力感。他像条离水的鱼,瘫在冰冷的碎石滩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腹间的剧痛。旁边,陆垣北一动不动地躺着,玄色劲装破碎不堪,被潭水和鲜血浸透,紧贴在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缭绕着不祥的黑气。
“陆道长…陆道长…”苏百舸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他艰难地挪动身体,颤抖的手指探向陆垣北的颈侧。指尖下,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但终究还在跳动!一股巨大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庆幸瞬间冲垮了苏百舸强撑的神经,他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还活着…太好了…你个闷葫芦,命真硬…”
他不敢耽搁,挣扎着坐起,从自己同样破烂的锦囊里翻出仅存的几颗上品丹药——那是他花大价钱从某个“半仙”手里买的,号称能吊命。也顾不上心疼,一股脑塞进陆垣北紧闭的唇齿间,又费力地撬开他的嘴,小心翼翼地灌了些随身水囊里的清水送服下去。
做完这一切,苏百舸己是强弩之末。他倚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大石旁,一边警惕地留意着死寂的潭面,一边运转着家传的、聊胜于无的粗浅心法,试图恢复一丝力气。山谷里只剩下呜咽的风声和他自己粗重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由墨黑转为深灰,黎明将至。陆垣北的睫毛终于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低微的呻吟。苏百舸立刻惊醒,凑过去:“陆道长?醒了?感觉怎么样?”
陆垣北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初时有些涣散,随即迅速凝聚,锐利如昔。他试图起身,身体却猛地一僵,剧痛袭来,让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狰狞的伤口和萦绕的黑气,眉头紧锁。
“别乱动!”苏百舸按住他,“你旧伤加新伤,可得养着。”
陆垣北依言闭目,尝试调动体内灵力。然而,那融合了神血、此刻却因重伤而狂暴紊乱的力量甫一运转,便如万针攒刺,引得他气血翻涌,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他强行压下,脸色更白了几分。
“不行…”他声音沙哑干涩,“邪气纠缠经脉,神血之力不稳…需寻清净之地,徐徐图之。”他看向苏百舸,目光在他同样狼狈不堪、嘴角血迹未干的脸上一扫,“你如何?”
“我?皮糙肉厚,死不了!”苏百舸咧了咧嘴,想笑却扯痛了伤口,龇牙咧嘴,“就是你这闷葫芦太沉,差点把本公子也拖下水…哎哟…”他扶着腰,夸张地抽着冷气。
陆垣北没理会他的夸张,目光扫过西周,确认那邪物确实消亡,潭水平复,才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太重,恐引其他妖物。走。”
两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这片给他们留下深刻噩梦的山谷。寻了处远离黑水潭、溪水清澈的河畔,才真正停下休整。苏百舸翻出备用的衣物和伤药,笨手笨脚地帮陆垣北处理伤口。陆垣北则忍着剧痛,一遍遍运转心法,引导神血之力与体内残存的邪气对抗,修复受损的经脉。他周身气息时而狂暴如沸,时而冰冷如渊,脸色也在苍白与不正常的潮红间变幻,看得苏百舸心惊肉跳。
休整数日,陆垣北的伤势总算稳定下来,脸色虽依旧不佳,但行动己无大碍。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河畔,继续游历之际,一道淡青色的流光如同有生命般,穿透林间枝叶,精准地悬停在陆垣北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