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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邂逅前妻
“前面那个人，你等一下！”她在人群中突然喊道。声音清亮，像一根银针钢扎进大厅的地面上。
她站在人群尽头，红裙拽地，像火焰落在灰色街头。三十岁上下，长发披肩，身形丰腴，站得笔首，不动声色。
艳，却不媚；冷，却不散。她像刚从一场盛宴中退场，眼中还残着光。
路人不敢看她，却没人舍得错过。有人低头掠过，有人侧身多看一眼，又迅速别开脸。
男人回头。灯光从上方落下，照在他脸上。
他穿着洗旧的军大衣，敞着前襟，里面是一件皱巴的西装，颜色模糊，边角松垮。
他胡茬未刮，发乱垂额，脸瘦，肤色发灰。五官干净，却像风里吹出的，带着疲惫，也带着冷。
走路时，他右腿慢半拍，像是受过伤。
她快步上前，站定，右手一伸：“你是不是——陈彪？”
周围的人纷纷停下脚步，有人回头，有人低声议论。那名字像点燃了什么，她却不躲不让，盯着他，连眨都不眨。
商场的午后，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进大厅，空气中弥漫着温暖的气息。
陈彪愣了一下，盯着她的手。那只手白净修长，指尖涂着暗红指甲油，衬得她更显贵气。
“你是……任莉？”他声音低哑。
任莉轻轻一笑，把手收回去，语气温和却不容回避：“三年多没见，除了腿瘸，你倒一点都没变，退怎么了？。”
“你变了。”彪哥看着她红裙下高跟鞋踩地的姿势，：”腿没什么事。”
任莉的目光从他脸扫到鞋跟，眼神藏着些审视，却语气不紧不慢。
：“回来多久了？”
“一个月。”
“怎么也没联系我？”。
“联系你干啥？老张呢”。
“别这么说，我今天也是碰巧看见你。”她低头整了整手包的肩带，“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的。”
彪哥拿出只烟，没说话。
任莉看了看西周人群，又望向大厅外的阳光：“这儿不能吸烟，出来走走吧？”
他们走出商场，绕到后面停车区的角落。
地方安静，风吹在人身上，有点凉。
任莉站定，长发被风吹得散了一缕，妆容依旧完美。她整理了一下袖口，开口：
“你现在住哪儿？”
彪哥叼着烟，没点火，也没抬头：“老地方。”
她顿了一下：“这几年，挺难的吧？”
彪哥看她一眼，没说话。
任莉嗓音放低了些：“你还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说。”
她看着他皱巴巴的大衣和蹭脏的鞋，眼里滑过一丝掩饰不住的轻微。
“其实我这次，是想把话说清楚的。”她顿了顿，换了个姿势站好，“那年我去找你签字，是因为……我己经和老张在一起了。”
彪哥没动，连表情都没变。
“我知道你可能心里觉得我不地道。”任莉接着说，语气仍然温温的，“可你那个时候，根本顾不上家，生意一塌糊涂。你说，我要是再不为自己想点，是不是太傻了？”
彪哥这才动了一下，把眼睛抬起来，看着她。：“你为自己想，没错。”
“你一个大男人，不至于为这事记恨我到现在吧？”她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点调侃，“我也没瞒你啊，签字那天，我都说得明明白白了。”
彪哥点了点头，像是在回忆，又像在确认：“你是说得不遮不掩。”
“那就好。”任莉看他没什么反应，反到有些不自在，“我只是觉得，过去就过去了。有机会见一面，也算是给彼此一个交代。”
彪哥嘴角动了一下：“你需要什么交代？。”
任莉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像泄了气：“你从来都是这样。什么都不说，脸板得跟石头似的。你知道我为什么当时一狠心走了吗？”
彪哥抽出那根夹着的烟，低头点上，轻轻吸了一口，没接话。
“我也没别的意思，”她说，“你以后怎么样，是你自己的事。我也不多说了。”
彪哥点点头：“你说得挺明白。”
任莉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你知道你最讨人厌的地方是什么吗？”
彪哥看着她背影，没出声。
“你总让人猜，猜不透就只能放弃。”
她像是胜利者，也像是失败者，“但你一点都不难过，是吧？”
彪哥吐出一口烟：“难不难过的，都过去了。“
任莉声音陡然提高，像是忍了很久：“你知道孩子这几年花了多少钱吗？”
“生病的时候我一个人抱着他去医院，从急诊室排到走廊。一次三百，一次五百，光是验血就两次——你知道吗？”
彪哥眉毛动了一下。
“学费、校服、课外班，哪个不要钱？人家孩子有爹接送，我们呢？我站在教室门口，他一个人背着小书包走出来，看我第一句话就是——‘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她说着，低下头笑了下，像在笑自己。
彪哥的烟燃到指尖，才反应过来，狠狠弹开。
任莉抬起头看着他，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字像针，“三年，你连一毛钱都没给。彪哥，你到底把这孩子当什么了？”
彪哥低声说：“你别拿孩子当账算。”
“我不算？我要不算，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她语气猛地冷下来，“你在里头蹲着，全世界都觉得你可怜，可你知道我有多难吗？你欠的不只是钱，是承诺。”
彪哥抬头看她一眼：“我认——钱的事，我不躲。但你别装成只有你一个人撑着。孩子，是我儿子。”
“你认？你认个什么？你认过就不会连电话都不打一个！”任莉这时候终于有些激动，眼眶有点红，但还是控制着，“你知道这几年我最怕听到什么吗？就是‘你爸什么时候回来？’我连骗他都不知道怎么骗了！”
彪哥沉着脸，忽然开口：“我不打，是我怕自己受不了。”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安静了。
任莉看着他，冷笑了一下：“你受不了？那孩子呢？他懂什么叫受不了？他天天对着别人的爸爸发呆，回来问我你是不是死了，我怎么说？”
彪哥低下头，狠狠抽了一口烟，没说话。
“你放心，我今天不是来哭诉的。”任莉平复了语气，又恢复成那个穿红裙、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冷静、漂亮、不动声色，“我只是提醒你，该你承担的，不会少你一分。欠的，总得还。”
说完，她抬脚就走，没回头。
彪哥站在原地，烟还在指间烧着，风一吹，烟灰落了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