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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晨光带着微醺的暖意，透过窗帘缝隙悄悄爬上婉晴的眼睑时，她还在睡梦里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熟悉的煲汤香气。身旁的陆启俊睡得正沉，眉头舒展，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大概是梦到了昨天电话里母亲说的"大年初一给你们露一手"。
客厅里，挂钟的指针刚划过七点，防盗门的锁芯便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声。陆启俊的父亲陆建国老先生攥着钥匙的手顿了顿，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确定没有吵醒孩子，才用另一只手轻轻扶住门，让它无声地滑开一条缝。身后的陆妈妈早己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包上还沾着清晨的寒气，里面是她连夜准备的东西。
"轻点，再轻点。"陆妈妈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说话，脚尖先着地，蹑手蹑脚地走进玄关。陆建国把门轻轻合上，从口袋里掏出预先准备好的鞋套套在脚上，又递给老伴一双。老两口像执行秘密任务的特工，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卧室里的甜蜜梦乡。
客厅里还留着除夕年夜饭的痕迹，茶几上放着吃剩的糖果盘，沙发上搭着婉晴的针织开衫。陆妈妈放下包，先走到窗边，把厚重的窗帘拉开一条小缝，让晨光透进来，又怕光线太强，便用夹子固定住，只留了窄窄的一道光带。
"你看我带的这些，"陆妈妈蹲在帆布包旁，小心翼翼地往外拿东西，"这是老家亲戚养的土鸡蛋，整整一筐，给婉晴补身子；这罐是我腌的酸梅，听说孕妇就好这口；还有这个，我昨晚连夜缝的小被子，你看这针脚，够密实吧？"她展开一床巴掌大的粉色小被子，上面用彩线绣着歪歪扭扭的小兔子，是她戴着老花镜赶出来的。
陆建国在一旁帮忙整理，看到老伴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几枚用红绳系着的平安符："这是我去庙里求的，给婉晴和孩子保平安。"老两口说话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眼睛里闪着光，却又时刻注意着音量，每一个动作都轻得像羽毛落地。
收拾好带来的东西，陆妈妈看了看时间，轻轻拍了拍老伴的胳膊："差不多了，该去菜场了。启俊电话里说婉晴这几天孕吐，得买点新鲜的鲫鱼熬汤，再买点嫩青菜，清淡些好。"
老两口又轻手轻脚地换好鞋，陆建国特意检查了门锁是否反锁到位，才拎着布袋下楼。清晨的小区里还很安静，偶尔有几声鞭炮响过，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和年味。陆妈妈挽着老伴的胳膊，脚步轻快："老头子，你说婉晴现在多大月份了？我算着是不是该准备婴儿床了？"
"着什么急，"陆建国嘴上说着不急，脸上却笑开了花，"等过了十五，咱们就把老房子里的婴儿床搬过来，我再好好擦擦上点蜡。"
菜市场己经热闹起来，红彤彤的春联和灯笼映着商贩的笑脸。陆妈妈熟门熟路地走到卖水产的摊位前，挑了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鲫鱼，又买了新鲜的排骨、嫩豆腐和一把水灵灵的上海青。"老板，这鲫鱼给我处理干净点，我要熬汤给儿媳妇补身子的！"她笑着叮嘱，语气里满是骄傲。
回到家时，己经快八点了。陆妈妈立刻钻进厨房，系上自带的碎花围裙。陆建国则拿出抹布和拖把，开始收拾客厅。他先把茶几上的东西归置整齐，又把沙发上的衣物叠好放进卧室门口的衣柜，最后才拿起拖把，一下一下仔细地拖地，连沙发底下都没放过。
厨房里，水声、切菜声和抽油烟机的声音轻微地响着。陆妈妈把鲫鱼放在清水里泡着，拿出砂锅细细清洗，又把排骨焯水去血沫。她记得婉晴喜欢喝放一点点白胡椒粉的汤，便从自带的调料盒里舀了一小勺备用。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在她身上，银发在光线下闪着柔和的光，脸上是专注而满足的神情。
"老婆子，你看我把阳台也擦了，"陆建国走进厨房，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抹布，"启俊他们卧室门没关严，我瞅了一眼，俩人睡得可香呢。"
"那就好，让他们多睡会儿，"陆妈妈往砂锅里倒满热水，放入排骨和姜片，开大火煮开，"等汤熬得差不多了，我再去熬点小米粥，配着酱菜，婉晴肯定爱吃。"
老两口一个在厨房忙活，一个在客厅打扫，配合得默契十足。陆建国擦完桌子，又把婉晴散落在书架上的孕期书籍整理到一起，看到一本《育儿百科》，便忍不住翻开看了几页，还拿笔在笔记本上记了几句要点。陆妈妈则在煲汤的间隙，把带来的土鸡蛋一个个用布擦干净，整齐地码放在冰箱里。
卧室里，婉晴是被越来越浓的汤香唤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闻到那股熟悉的、带着姜片和排骨香气的味道，胃里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酸，反而觉得有些饿。她轻轻推了推身边的陆启俊："启俊，你闻，是不是妈来了？"
陆启俊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听了听："好像是厨房有声音。"两人赶紧穿好衣服，推开卧室门，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愣住了。
原本有些凌乱的客厅变得窗明几净，茶几上摆着新鲜洗好的水果，沙发上的衣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粉色靠垫。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轻响，陆妈妈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陆建国则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抹布在擦碗碟。
"爸？妈？"婉晴惊讶地喊了一声。
老两口闻声转过身，脸上立刻绽开笑容。陆妈妈手上还拿着汤勺，赶紧擦了擦手迎上来："晴晴醒啦？启俊也醒了？快坐快坐，汤马上就好。"
陆启俊看着焕然一新的家，又看看父母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围裙和鞋套，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憋出一句："爸，妈，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啊，"陆建国放下抹布，笑着说，"天不亮就坐车来了，看你们睡得香，没舍得叫。"他指了指玄关处的帆布包，"给你们带了点东西，也不知道合不合心意。"
婉晴走到帆布包旁，看到里面的土鸡蛋、酸梅罐和那床小小的粉色被子，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她拿起小被子，上面还带着陆妈妈手心的温度："妈，你这是……"
"瞎缝的，"陆妈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搓了搓手，"想着孩子出生就能用上，昨晚在家睡不着，就想着赶紧过来看看你，给你做点好吃的。"
"一晚没睡着？"陆启俊这才注意到母亲眼下淡淡的青影，父亲的眼睛里也带着血丝，"妈，爸，你们怎么不多睡会儿啊？"
"嗨，这不是高兴嘛！"陆建国接过话茬，走到老伴身边，"从昨天接到你们电话说有了宝宝，你妈就坐不住了，半夜起来收拾东西，说大年初一怎么着也得过来看看我儿媳妇。我们老两口啊，激动得一晚上没合眼，就盼着天快点亮呢。"
陆妈妈点点头，拉着婉晴的手走到餐桌旁："快坐下，先喝杯温水。我熬了鲫鱼豆腐汤，还有小米粥，你尝尝合不合口味。孕吐难受吧？妈给你带了酸梅，一会儿吃完饭含一颗，能舒服点。"
看着餐桌上摆好的碗筷，冒着热气的汤和粥，还有旁边一碟切好的酱菜，婉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此刻看着眼前忙前忙后、眼里满是疼惜的公婆，感受着这份突如其来却又无比厚重的关爱，心里被填得满满的，全是感动。
"妈，你别忙活了，快坐下歇会儿。"婉晴拉着陆妈妈的手让她坐下。
"不累不累，"陆妈妈笑着给她盛了一碗汤，"看着你好好的，妈就放心了。你现在可是两个人了，得多吃点有营养的。以后啊，家务你就别管了，我和你爸过来帮你们做，你就负责安心养胎。"
陆启俊给父亲倒了杯热茶，看着他鬓角的白发，心里也是一阵发酸："爸，妈，真是辛苦你们了。"
"傻孩子，说什么辛苦，"陆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我们当爷爷奶奶的福气。"他看向婉晴，眼神温和，"婉晴啊，以后有什么不舒服的，或者想吃什么，就跟妈说，别不好意思。你和启俊在医院都忙，家里有我们呢。"
晨光完全洒满了屋子，厨房里的汤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的香气。婉晴喝着热乎乎的汤，看着对面坐着的陆启俊，他正给母亲夹菜，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再看看身边的陆妈妈，正絮絮叨叨地说着怎么给婴儿做小衣服，陆爸爸在一旁时不时补充两句，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这个大年初一的早晨，没有喧嚣的鞭炮，没有客套的寒暄，只有老两口轻手轻脚的疼爱，和厨房里升腾起的、带着家的味道的烟火气。婉晴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仅拥有了丈夫的爱，更拥有了一双视她如己出的父母，和一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这份因爱而生的联结，像那锅慢慢熬煮的热汤，在岁月的灶火上，咕嘟着最温暖、最绵长的情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