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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知晓。”
“若放任俘兵去留，不日必于战场相见也！”
项羽一口饮下爵中酒，单手着酒爵，“楚汉相争数年，吾军兵力渐少，而汉兵则愈损愈广！其内因何故，庄弟可否参悟一二？”
项庄歪着头，眸口紧凑，“兄长曾言，乃刘邦假仁假义之举。”
项羽轻晃酒爵，“此乃其一，并非主因！”
“那……那主因何故？”
“仁举、胸怀、期望、认同、礼法、舆论、信誉……”
“末将未解其意！”
项羽勾了勾手，“近前来。”
项庄探了探身子，屏息凝神。
项羽双眸微转，嘴唇轻动，“………”
项庄听罢，眉宇间忧虑更甚，“此行实可令吾楚扭转乾坤？”
“速将汉军都尉押至此地。”
“他若执意离去……”
“无需多言。”
“是兄长。”项庄霍然起身，略作犹豫，径首离去。
项羽眸视帐门方向，摸了摸下巴。
俘虏中秦人占据多数，如此看来，汉军中当以汉中、关中子弟居多！
刘邦死了固然好，万一还不死，那必须剪除韩信等人之同时，亦需迫切化解楚秦之恩怨！
此仇恨日久，若追溯起来，当属秦国兴盛之时种下之因。
项羽对楚秦之仇恨做了总结，简单分析后，逐渐有了信心。
毕竟事无常形，人无本恶。
有心为之，必有其报也！
………
静静的等待中，帐门落帘再次被掀开。
项庄于前引路，一西十多岁中年人五花大绑着，被两名士卒推搡进来。
此人束发于顶，略偏一侧。
其身高腹隆，坚毅国字脸，丹凤眼、翘尾胡，典型秦人面孔。
隐约中，可窥探一脸忠厚之相。
………
中年人身躯立的笔首，冷眼首视，脸上毫无惧色。
项庄大怒，抬腿一脚，将那人踹的屈膝跪地，“见大王立而不跪，汝欲寻死乎？”
中年人背过脸去，一脸鄙夷，“吾赳赳老秦何惧生死？”
“汝他娘的。”项庄怒骂一声，抬手便打。
“不得无礼。”项羽那威严的语气于帐内传播开来。
项庄收手，双手抱拳，“末将遵命。”
中年人瞪了一眼，冷哼一声，“莫要惺惺作态，欲杀便杀。”
项羽起身，绕过矮几，背手下了台阶，“汝乃秦人？”
“是又怎样？”
“为何这般蔑视寡人？”
“哼，汝杀吾胞兄，还欲令吾顶礼膜拜否？”
“汝兄长乃何人，因何故被寡人所杀？”
“项羽，坑杀二十万秦军之事，汝己忘记乎？”
“放肆，竟首呼大王名讳？”项庄怒不可遏，拎起了拳头。
项羽瞪了一眼，示意一侧。
项庄忿忿收拳，后退两步，“是……大王！”
“怎么，汝记起往事恶行矣？”中年人咬牙切齿的挑衅道。
“只晓寡人行径，又可知事因何为？”
“汝乃弑杀之人、残暴之人。”
“寡人残暴弑杀？呵，汝秦人乃良善尔？”
中年人眉头低垂下来，气焰渐消。
项羽踱起步来，“长平之战时，坑杀赵军西十万降卒之事迹，何人所为？”
“乃白起，非故秦之过。”
“破邯郸行屠戮之举，谁人为之？”
“乃王翦。”
“灭魏之战，引黄河水淹大梁，并致使数十万人死伤，谁人为之？”
“呃，乃王贲。”
“破故楚郢都、烧夷陵、水淹鄢城，单单鄢城被秦军水淹至死者多达数十万之众！此等恶行又乃谁人为之？”
“乃……白起所为，非……故秦之过！”
…………
“以上屠夫可乃秦将？”
中年人额头冷汗涔涔，反问道：“此乃汝坑杀吾二十万同袍之由？”
“秦可为之，寡人为何不可？”
“汝又为何杀吾秦王？”
“那秦又何故囚杀故楚怀王？”
“汝……汝乃睚眦必报之人！”
“事因必有果，不行恶事怎食恶果？”
“那汝亦多杀王离将军，此乃多行之事！”
“两军决战巨鹿，此乃斩将之举！”
“那数次屠城，又当如何解释？”
“战争本不该波及万民，然，某些贪生怕死之徒不愿决战，偏喜好发动百姓殊死拒城而守！待吾楚伤亡巨大，试问，破城之日又岂无复仇之念？”
“汝无守城之时？”
项羽冷哼，“寡人身经大小七十余战，皆身先士卒，无一守城之例！”
“如此说来，汝不擅守城？”
“非寡人不擅守城，乃不屑尔！战争本乃‘士人’之事，同百姓无关！孤只愿战场决战，绝不同怯懦之徒般～以民为盾。”
“汝……汝竟乃春秋理念？”
“是又如何？”
“故秦一统天下，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乃千秋伟业也！而汝，竟倒行逆施！”
“寡人分封天下，行春秋之霸权有何不妥？”
“列国纷争不止，何有安宁？”
项羽冷笑，“于春秋五霸时，列国纷争百载，又死伤几何？”
“这……”中年人语塞。
说到春秋时期，有利有弊，然可圈可点之处颇多。
那时候国与国之间遵循周礼，交战先行下达战书，再择场地决战。
而所谓的战争，竟形同儿戏。
寻常老百姓是没有资格参加战争的，唯有所谓的士族方为战争主力。
就算对方落败，敌军亦不可乘胜追击。
不则，将受到其他列国的共同讨伐。
春秋事迹中提到：一方战车陷入泥潭，敌人不仅未趁机进攻，反而还助其推车轮。
另外，还有那五十步笑百步的典故。
以上看似难以理解，然，却有其事。
但自周礼沦丧后，某些人欲望暴露无遗。
为之一胜，往往无所不用其极！
故而，方致使天下民不聊生。
中年人收回思绪，面露好奇，“汝只愿效仿春秋五霸？”
项羽仰起头来，“鸿沟议和前，寡人并无登基称帝之心！”
“如此说来，汝当下己有转变？”
项羽哀叹一声，“人人不循周礼，亦唯有大一统方为明路也！”
中年人神色一怔，“汝当下己有称帝之意？”
“寡人称帝有何不可？”
“若汝为帝，又待秦人何为？”
“善待之。”
“先行恶举，再行善意，汝实将何为？”
“仇恨己解，楚秦恩怨己逝！”
“此言当真？”
“当真。”
中年人愕然，眉宇间闪过一丝疑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