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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像疯了似的砸下来，把废弃仓库的铁皮屋顶敲得咚咚作响。苏野踩着没过脚踝的积水往里走，黑色作战靴碾过地上的碎玻璃，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抬手扯掉兜帽，露出一张被雨水打湿的脸——冷白的皮肤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瓷质光泽，下颌线锋利得像刚磨过的刀，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扫过仓库角落时带着不加掩饰的戾气。
“王老板，”她开口，声音被雨声割得有些碎，却字字清晰，“欠‘野火’的三千万，拖了三个月，该清了。”
被反绑在生锈铁椅上的胖子猛地一颤，的脸皱成一团，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只哆哆嗦嗦地指向仓库最深处的阴影：“钱、钱不在我这儿！是陆总……陆烬让我拖着的！他说……他说要亲自跟你谈！”
苏野的眉峰瞬间蹙起。陆烬？那个传说中在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段狠戾到让对手闻风丧胆的陆氏掌权人？她替“野火”收过无数笔难收的债，跟政客、毒枭、黑帮老大打过交道，却从没听过哪个不要命的敢动“野火”的单子——除非，对方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让他滚出来。”苏野的手往后一伸，身后的同伴立刻递过来一把改装过的伯莱塔，枪口漆黑，泛着冷硬的光。她掂量了一下，抬手就指向阴影，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三秒钟，要么出现，要么我让王老板这辈子都不用还钱。”
“1——”
“2——”
雨声里突然混进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像有人在优雅地踱着步。阴影里的人缓缓站了起来，身形颀长，即使穿着一身被雨水打湿的黑色西装，也丝毫没折损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他抬手拨开额前湿漉漉的碎发，露出一张堪称惊艳的脸——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薄唇微微抿着，明明是极具攻击性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透着种禁欲的冷感。
唯有那双眼睛，黑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苏野，里面翻涌着某种难以捉摸的情绪，像是猎人撞见了感兴趣的猎物。
“陆烬。”他先开了口，声音低沉悦耳，甚至带着点笑意，仿佛此刻不是被枪指着，而是在高级宴会厅里与人寒暄，“‘野火’的首领，代号‘野’？久仰。”
苏野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野火”的核心成员都知道她的代号，可“首领”这个身份，她藏了五年，连组织内部都只有三个元老知晓。这个陆烬，怎么会知道？
她没说话，只是把枪口又往前送了半寸，冰冷的金属几乎要贴上他的眉心：“少废话。王胖子的债，你替他还，还是我现在送你去见阎王？”
空气瞬间凝固了。王胖子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呼吸都忘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能轻易夺走人命的枪，离陆烬那张价值连城的脸越来越近。
可陆烬却笑了。不是冷笑，是真的弯起了嘴角，眼尾甚至泛起一点浅淡的笑意，他非但没后退，反而微微往前倾了倾身，主动让枪口贴上自己的皮肤，动作带着种近乎疯狂的挑衅。
“你的枪，”他的视线从枪口滑到苏野握枪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虎口处有层薄薄的茧，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什么秘密，“比我私人收藏馆里所有的限量款奢侈品，都好看。”
苏野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见过的疯子不少，却没见过这么疯的——被枪指着头，还有心思欣赏她的枪？
她嗤笑一声，正要扣动扳机（当然是空枪，“野火”有规矩，非必要不杀无辜者），手腕却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住。陆烬的动作快得惊人，完全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商人，他的指尖冰凉，力道却狠戾，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别用它对着别人。”他盯着她的眼睛，语气里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尤其，别对着我。”
苏野眼底瞬间燃起怒意，反手就想挣脱，膝盖同时抬起，带着破风的力道顶向他的小腹。这一招她用过无数次，从没人能躲开，可陆烬却像提前预判了她的动作，竟极其狼狈地侧身避开，代价是后背撞上了身后的铁架，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他闷哼了一声，脸色白了一瞬，却没松开她的手，反而借着这股力道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苏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雨水的湿气，意外地不难闻。
“做我的人，”他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声音里带着点刚受过撞击的沙哑，却更添了几分蛊惑，“以后，没人敢让你用枪指着别人。”
苏野简首要被这莫名其妙的人气笑了。她猛地抬腿，用靴跟狠狠踩在他的皮鞋上，趁他吃痛松手的瞬间后退三步，枪口再次对准他，眼神冷得像冰：“陆总，我对伺候人没兴趣。要么还钱，要么躺平。”
陆烬看着她重新拉开距离，眼底闪过一丝被冒犯的不悦，却很快被更深的兴趣取代。他弯腰揉了揉被踩疼的脚踝，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扯皱的西装袖口，仿佛刚才那场冲突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钱，我替他还。”他说，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但有条件。”
苏野挑眉，示意他继续。
“留下你的联系方式。”陆烬从西装内袋里拿出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通讯录的新建页面，“从今天起，你的时间，归我调度。”
苏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转身就走。雨水打湿了她的黑色风衣，让那道背影显得格外利落，像一阵抓不住的风，很快就消失在仓库门口的雨幕里。
陆烬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眼底翻涌着浓稠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偏执。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查一个人。今晚在东区废弃仓库，用伯莱塔指着我的女人。”
顿了顿，他补充道，语气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决心：“半小时内，我要她所有资料。她叫什么，住在哪，早上几点起床，喜欢喝什么牌子的咖啡……我都要知道。”
电话那头的助理不敢怠慢，连忙应下。陆烬挂了电话，低头看着自己被苏野踩出一个印子的皮鞋，忽然伸出手指，轻轻着那个痕迹，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病态的笑意。
跑吧。他想。跑得再快一点，这样，等他抓住的时候，才更有成就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