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风沙比黑风谷更软,带着莫高窟壁画的气息,落在苏野肩头时,竟有种久违的安宁。她跟着陆烬走进老城区的巷弄,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两侧的土坯房墙上爬满了牵牛花,蓝紫色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晃。
“到了。”陆烬在一扇斑驳的木门前停下,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刻着“苏记”两个字,笔画己经模糊。这是苏野外婆生前住过的地方,老鬼费了很大劲才找到确切地址。
推开门,院子里的枣树枝繁叶茂,想必当年外婆常在树下纳凉。堂屋的陈设简单,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桌角的青瓷碗里还盛着半碟晒干的沙枣,颜色暗红,像凝固的血。
“你外婆是个厉害人。”陆烬的声音很轻,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旧猎枪,“老鬼说,当年她一个人带着你在沙漠里周旋,陆明远的人追了三个月都没追上。”
苏野的指尖拂过猎枪的枪管,金属上还留着细密的枪茧印,那是外婆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她想象着外婆背着年幼的自己,在沙漠里奔跑的样子,眼眶突然发烫。
里屋的木箱上了锁,锁是老式的铜锁,上面刻着缠枝莲纹样。苏野摸出母亲信里提到的玉佩,试着往锁孔里一插,“咔嗒”一声,锁开了。
箱子里铺着块深蓝色的土布,上面放着几件旧物:外婆的银镯子、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的男人眉眼和苏野很像,想必是她从未见过的父亲),还有个紫檀木的小盒子。
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是母亲信里说的那块鹰纹玉佩。玉佩温润,雕工精巧,两只雄鹰翅膀相叠,利爪紧扣着同一块岩石,正是“同路不相负”的寓意。苏野的指尖刚触到玉佩,就发现下面压着张折叠的纸。
展开一看,是张手绘的地图,标注着沙漠深处的某个位置,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明远欲盗‘907’备份,吾以死相护,望吾女知晓,陆氏有忠奸,莫因仇恨误终生。”字迹力透纸背,带着临死前的决绝。
“是外婆的字。”苏野的声音发颤,“她早就知道陆明远的阴谋,为了保护备份数据,才……”
陆烬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她是英雄。和你母亲、我母亲一样,都是为了守护什么而牺牲的。”
苏野靠在他怀里,看着地图上的标记,突然明白母亲信里那句“别总想着报仇”的深意。外婆和母亲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仇恨是枷锁,守护才是传承。
傍晚离开时,苏野带走了玉佩和地图,把银镯子和全家福留在了箱子里——它们属于这里,属于外婆平静的岁月。锁门的瞬间,她回头望了眼枣树下的石凳,仿佛看到外婆正坐在那里,朝她挥手微笑。
车开出巷弄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金红色。陆烬突然说:“地图上的位置,我知道在哪。是当年陆振邦将军的秘密仓库,用来存放‘907’的无害研究资料。”
“那我们去看看?”苏野转头看他,眼里的光像沙漠的星星。
“好。”陆烬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不过先说好,今晚得住在沙漠营地。我己经让人备好了帐篷和烤肉。”
苏野挑眉:“陆总这是早有预谋?”
“是蓄谋己久。”陆烬笑得坦荡,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画着圈,“想和你看一次沙漠的星空,从天黑看到天亮。”
沙漠营地的灯火在暮色中亮起,像散落的星辰。“野火”的兄弟们烤着全羊,油脂滴在炭火上,滋滋作响,香气飘出很远。老鬼举着酒瓶走过来,非要和陆烬碰杯:“陆先生,以前是我不对,多有得罪。”
陆烬接过酒瓶,和他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大口:“过去的事,不提了。以后都是自己人。”
苏野坐在火堆旁,看着陆烬和兄弟们谈笑风生。他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陆总,也不是那个偏执到让人窒息的掌控者,只是个卸下所有防备的男人,眉眼间带着烟火气的温柔。
夜深时,兄弟们渐渐散去。陆烬牵着苏野走到沙丘顶,两人并肩躺下,看着头顶的星空。银河清晰得像条发光的河,流星偶尔划过,拖着长长的尾巴。
“你看那三颗星。”苏野指着猎户座的腰带,“外婆说,那是三个守夜人,会护着沙漠里的旅人。”
“那我们也算旅人吗?”陆烬侧过头看她,眼里的星光比天上的还亮。
“算。”苏野的声音很轻,“不过我们不是独自赶路。”
陆烬突然握住她的手,将那块鹰纹玉佩放在她掌心,再用自己的手包起来:“苏野,这玉佩,我接了。”
苏野的心猛地一跳,转头看他。他的侧脸在星光下轮廓分明,眼神认真得像在立誓:“我知道我以前混蛋,用错了方式,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我保证,以后的路,我会学着走得轻一点,慢一点,跟着你的步子来。”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愿意……让我做那个和你同路的人吗?”
风穿过沙丘,带着沙枣的甜香。苏野看着他眼里的期待与不安,突然笑了,将玉佩塞进他手里,再握紧:“陆烬,你早就不是‘别人’了。”
陆烬的呼吸猛地一滞,反手握紧她的手,力道大得像怕她跑掉。他翻过身,将她圈在怀里,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相触,彼此的呼吸缠绕在一起。
“小野。”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渴望。
“嗯。”苏野的心跳得像要炸开,却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
他吻下来时,带着沙漠夜风的微凉,和他掌心的温度。不像第一次见面时的带着试探的掠夺,也不像巷口那次带着占有欲的急切,只是温柔地、虔诚地,像在对待稀世珍宝。
星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块鹰纹玉佩被体温焐得温热,仿佛真的有了生命,在见证着这段跨越仇恨与误解的牵绊。
苏野闭上眼,感受着他的吻,心里突然无比笃定——母亲和外婆说得对,风大的时候,靠靠别人的肩膀,真的不丢人。尤其是这个人,是愿意和她一起守着沙漠星空、城市烟火的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