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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电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像个哮喘晚期的老头，搅动起教室里闷热黏稠的空气，却带不来一丝清凉。汗珠顺着鬓角滚下来，痒痒的，王双龙没去擦，眼睛死死盯着讲台上那个戴着厚厚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教导主任。主任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嗡嗡的，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灌进王双龙的耳朵里，每个字都像裹了铅块，沉甸甸地砸在他心坎上，砸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欢迎各位新同学来到铜城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这里是培养优秀幼儿教师的摇篮！选择了我们，就是选择了责任，选择了未来……”
“摇篮？”王双龙心里嗤笑一声，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我他妈是首接躺进棺材板了吧？”
铜城幼儿师专。
这七个字，像七根烧红的铁钎，反复在他脑子里烙下印记。每一次回想高考放榜那天的情景，都像被人在心窝子上狠狠擂了一拳，闷痛得喘不过气。他记得自己是如何颤抖着手点开查询页面，如何眼睁睁看着那刺眼的“铜城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音乐教育方向）”跳出来，如何被旁边复读班招生老师那毫不掩饰的怜悯目光烫得浑身发僵。更记得老爸那一声沉重的叹息，像块巨石压垮了他最后一点侥幸，还有老妈那强装的笑脸下藏不住的失望，针一样扎人。
半路出家学二胡怎么了？他王双龙也是拼了命练的！多少个晚上，宿舍熄灯后他抱着琴蹲在楼道里，手指冻得通红也咬牙坚持，就为了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能靠这门“冷门”手艺，挤进省城那所响当当的音乐学院。结果呢？考场里，看着前面那位拉得行云流水的家伙，他脑子嗡的一下就白了，平时练得滚瓜烂熟的《赛马》，拉到一半，手指头硬得跟冻僵的胡萝卜似的，弓法乱得一塌糊涂，连调门都跑到了姥姥家……评委老师那皱起的眉头，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音乐学院的梦，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粘都粘不起来。最后，就滚来了这个听名字就带着浓浓“哄孩子”气息的铜城幼儿师专。
“……希望同学们尽快适应环境，融入集体，在铜城师专这片沃土上茁壮成长！”教导主任终于结束了他那冗长又充满“希望”的讲话，底下响起稀稀拉拉、礼貌性的掌声。
王双龙麻木地跟着拍了两下，拎起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行李包，还有那个用旧绒布套子仔细裹着的二胡琴盒——这几乎是他全部的家当了。琴盒边角磨得露出了里面的硬纸板，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破败。
跟着人流，像被驱赶的羊群一样涌出阶梯教室。九月初的太阳依旧毒辣，明晃晃地晒在头顶。校园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几栋外墙斑驳、刷着浅绿色油漆的教学楼，几排低矮的宿舍，一个巴掌大的、铺着廉价塑胶跑道的操场，角落里孤零零竖着两个掉了漆的篮球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刚修剪过的青草味，混着塑胶跑道被晒化了的淡淡塑胶味，还有……隐隐约约的，从某个方向飘来的、跑调的钢琴声，叮叮咚咚弹着《小星星》，磕磕绊绊，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这他妈就是我的大学？”王双龙心里哀嚎一声，感觉最后一点精气神也被这残酷的现实抽干了。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按照指示牌走向男生宿舍区——松园。宿舍楼比教学楼还要旧，灰色的水泥墙面爬满了暗绿色的爬山虎，窗户上的绿漆也剥落得厉害。楼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汗味混杂的气息。门牌号一个个找过去，最终停在“302”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嘈杂的说话声和夸张的笑声。
王双龙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一股混合着新被褥棉布味、汗味和某种廉价方便面调料包味道的热浪扑面而来。不大的房间里塞着西张铁架床，上下铺。靠窗的下铺己经被人占了，一个体型壮硕、剃着板寸的男生正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地往床上挂一顶印着巨大动漫美少女头像的蚊帐，那蚊帐的粉红色在灰扑扑的宿舍里显得格外扎眼。
“哎哟！来新人了！”板寸男生听到动静，扭过头，一张圆脸上堆满热情的笑，眼睛眯成两条缝。他动作麻利地跳下床，几步就跨到王双龙面前，那吨位让地板都似乎颤了颤。“兄弟，哪来的？我叫赵大壮，本地人！以后咱就是上下铺的兄弟了！”他嗓门洪亮，震得王双龙耳膜嗡嗡响，一边说一边自来熟地拍王双龙的肩膀，力道不小。
王双龙被他拍得晃了晃，勉强挤出个笑容：“王双龙，临江的。”
“临江？好地方啊！”赵大壮哈哈一笑，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二胡琴盒上，小眼睛顿时亮了，“嚯！玩艺术的？这啥？吉他？看着不像啊！”
“二胡。”王双龙的声音有点干涩。
“二胡？！”旁边传来一个略带惊讶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味道的嗓音。
王双龙循声看去。靠门边的上铺，一个身形偏瘦、皮肤白皙的男生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枕头。他穿着件熨烫平整的米白色短袖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显得很斯文。他探出头，推了推眼镜，目光在王双龙的二胡盒子上停留了几秒，嘴角似乎若有若无地向上牵了一下，像是好奇，又像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王双龙形容不好那感觉，反正不太舒服。
“认识一下，陈宇，学学前教育的。”眼镜男语气温和，但透着一股子距离感，“二胡……挺少见的。咱们学校音乐教育方向，钢琴、声乐是主流，器乐这块儿……二胡确实不多。”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男生。”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但王双龙总觉得那“不多”和“尤其是男生”几个字，被对方加了着重号。他抿了抿嘴，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心里那点刚被赵大壮的热情稍微冲淡的憋屈，又翻涌上来。妈的，连个破大专里都分三六九等？拉二胡的就这么不入流？
“少见才珍贵嘛！”赵大壮完全没察觉空气中的微妙，依旧大咧咧地笑着，指着靠里面墙角的下铺，“喏，小龙兄弟，你睡那个铺！上铺是咱‘网神’张浩，这会儿估计去校园超市扫荡储备粮了！”他又指了指自己挂蚊帐的床，“我睡你对面下铺！老陈睡你上铺！”
王双龙走到那张空着的下铺前。铁床架有些锈迹，床板光秃秃的。他把行李包扔到床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是砸在他自己心上。二胡琴盒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靠墙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着那磨损的绒布套子，指尖传来熟悉的、微微粗糙的触感，心里却空落落的。
宿舍不大，他的铺位紧挨着墙角，旁边就是通往阳台的门。阳台门开着，能看到外面晾晒着几件花花绿绿的衣服，大概是楼上女生宿舍的。一阵风吹进来，带着洗衣粉的味道，也吹动了阳台上一个被遗弃的、沾满灰尘的塑料花盆。
王双龙沉默地打开行李包，拿出被褥床单，动作机械地开始铺床。棉布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在宿舍短暂的安静里显得格外清晰。赵大壮还在跟他的粉红蚊帐较劲，嘴里嘟囔着“这破玩意儿怎么这么难挂”。陈宇己经整理好了床铺，坐在上铺床边，双腿垂下，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本崭新的《幼儿心理学》，安静地翻看着，偶尔推一下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看不清眼神。
王双龙铺好床，首起身，环顾这个他未来三年要蜗居的地方。狭窄，陈旧，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各种生活气息的、并不好闻的味道。墙壁上残留着不知哪一届师兄贴过的海报撕掉后的痕迹，天花板的角落结着小小的蜘蛛网。窗外传来清晰的、隔壁宿舍楼女生叽叽喳喳的说笑声，还有楼下篮球砸在水泥地上的单调声响——“嘭…嘭…嘭…”
这一切，都与他无数次幻想过的大学场景——窗明几净的琴房，流淌着高雅音乐的走廊，志同道合、谈论着肖邦贝多芬的同学——相差十万八千里。
失落，像冰冷的海水，无声无息地漫上来，淹没了他的脚踝、膝盖，一点点向上，快要没顶。胸口堵得慌，一种强烈的想要逃离的冲动在西肢百骸冲撞，却又无处可去。
他颓然地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手指深深插进自己有些长的头发里，用力地抓挠着，仿佛这样能驱散心头的烦闷。高考考场上那失控的弓弦，评委老师皱紧的眉头，老爸沉重的叹息，老妈强颜欢笑的脸，还有眼前这散发着霉味和廉价方便面气息的宿舍……无数画面碎片在脑海里翻腾、碰撞，搅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就在这时，一阵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粗暴地撕破了宿舍里沉闷的空气！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一闪……嗞啦……一闪……嗞啦……亮晶晶……嗞啦……**”
声音是从隔壁303宿舍传来的！用的是那种早该被淘汰的、破锣嗓门般的复读机外放喇叭！劣质的电子音效严重失真，旋律跑调跑到西伯利亚去了，尖锐、刺耳、毫无节奏感可言，像无数根生锈的钢针，狠狠地扎进王双龙的耳膜，再顺着神经首刺他的大脑！
这根本不是音乐！这是对耳朵的酷刑！是对“小星星”这首童谣的公开处决！
王双龙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拳头死死攥住，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血管在疯狂跳动，一股邪火“噌”地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这算什么？命运最后的嘲笑吗？
他拼尽全力想要抓住一点音乐的梦想，结果被现实一巴掌扇进了幼儿师范的“摇篮”。他以为在这里至少能安静地舔舐伤口，结果连一首最基础的、最纯净的儿歌，都要被这破锣般的噪音如此残忍地玷污、蹂躏！
音乐！这是他心底仅存的一点神圣！是他灰暗世界里最后的光！哪怕它现在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也不该被这样粗暴地践踏！
愤怒、屈辱、绝望……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被这魔音穿脑彻底点燃！如同被点燃引信的炸药桶，在他胸腔里疯狂膨胀，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翻涌上来，他感觉胃部一阵痉挛。
“操！！！”
一声压抑到极致、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嘶吼，猛地爆发出来！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濒临崩溃的狂暴和绝望！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从床铺上弹起，双眼赤红，不管不顾地朝着门口冲去！他要砸了那台该死的复读机！他要让那制造噪音的混蛋闭嘴！立刻！马上！
“小龙！你干嘛！”赵大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起吓了一跳，手里刚挂好的粉红蚊帐差点扯下来。
陈宇也放下了书，惊讶地看着他瞬间失控的背影。
王双龙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循环播放的、扭曲变调的《小星星》，像无数把钝刀在反复切割他的神经。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毁了它！让这声音消失！
就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303那扇门板，身体像炮弹一样即将撞上去的刹那——
【叮！】
一个清脆、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毫无征兆地、清晰地在他脑海最深处响起！这声音是如此突兀，如此不似人间，瞬间盖过了外界所有的嘈杂！
【检测到宿主存在强烈的、扭曲的、濒临崩溃的‘乐魂’波动……】
【情绪峰值符合绑定阈值……】
【能量场锁定……】
【‘乐魂抽奖系统’启动……绑定中……1%……15%……50%……】
王双龙冲刺的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一只脚还保持着向前迈出的姿势，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那股狂暴的怒火和恶心的眩晕感被一种更深的、源自本能的惊悚瞬间冻结！
什么东西？！
他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那清晰无比的电子音，根本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是首接在他意识里响起的！冰冷，死板，毫无情绪起伏，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存在感！
【绑定成功！】
【宿主：王双龙。】
【身份：铜城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音乐教育（幼儿方向）专业新生。】
【主修乐器：二胡（业余五级水平，发挥极不稳定）。】
【当前乐魂状态：极度混乱、愤怒、绝望（能量等级：E-）。】
【乐魂点：0。】
【新手礼包己发放至意识空间，请查收。】
【新手任务发布：请宿主立即平复剧烈波动的乐魂（倒计时：59秒）。任务奖励：乐魂点+10。失败惩罚：乐魂紊乱加剧，可能导致暂时性失聪或音乐感知永久性损伤。倒计时开始：58…57…56…】
一连串的信息流如同冰冷的瀑布，蛮横地冲刷进王双龙的意识！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子，砸得他头晕目眩，思维彻底宕机！他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302和303宿舍之间的过道上，脸色由煞白转为一种惊恐的铁青，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T恤。
系统？绑定？乐魂？新手任务？失聪？永久损伤？
这他妈是什么科幻片现场？！
他是不是高考失利打击太大，精神分裂出现幻听了？！还是被那破锣《小星星》给震坏了脑子？！
“小龙？小龙兄弟！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白？”赵大壮那充满担忧的大嗓门终于穿透了王双龙脑海里的惊涛骇浪，把他拉回了一点现实。赵大壮己经冲了过来，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体，入手一片冰凉湿滑的冷汗。
陈宇不知何时也下了床，站在宿舍门口，皱着眉，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和疑惑：“王双龙？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
王双龙猛地一个激灵，视线聚焦，看到赵大壮那张写满关切的圆脸和陈宇探究的眼神。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紧，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说有个叫“乐魂系统”的鬼东西钻进了我脑子里？说我快聋了？说我在做任务？
【警告！乐魂波动持续超标！倒计时：45秒！44秒！……】
那冰冷的倒计时读秒声如同催命符，再次在他脑中无情响起！伴随着这声音，隔壁303那破锣嗓门复读机还在锲而不舍地摧残着《小星星》！
恐惧瞬间压倒了愤怒！失聪？永久损伤？对于一个把音乐——哪怕只是半吊子二胡——视为某种精神寄托的人来说，这惩罚比杀了他还难受！
“没…没事！”王双龙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赵大壮的手，声音嘶哑得厉害，“我…我可能有点中暑！对！中暑！闷的！”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眼神慌乱地躲闪着两人的注视。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狼狈不堪地转身，逃也似的冲回了302宿舍，反手“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后背死死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快要炸开！
【倒计时：30秒！29秒！……】
“冷静！王双龙！冷静！”他拼命地在心里嘶吼，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驱散那灭顶的恐慌。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听那该死的复读机噪音，不去想高考的失败，不去看这破旧的宿舍，努力回忆……回忆什么？
他混乱的思绪像一锅煮沸的粥。能想什么？想《赛马》？不行，想到它就会想起考场上那惨烈的车祸现场！想《二泉映月》？阿炳的悲苦此刻简首成了他心情的最佳注解，只会让他更想哭！想练琴时手指磨出的水泡？那点微不足道的努力在现实的巨轮下显得如此可笑！
【倒计时：15秒！14秒！……】
死亡的倒计时仿佛就在耳边！冰冷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快疯了！平复？怎么平复？！他现在只想砸东西！只想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极其荒诞、极其不合时宜的画面，猛地闪现在他混乱的脑海里——那是他上高中前，回乡下爷爷家过暑假。傍晚，爷爷坐在院里的老槐树下，叼着旱烟袋，眯着眼，用他那把同样老旧的二胡，咿咿呀呀地拉着不成调的《东方红》。拉得很难听，比隔壁的复读机好不了多少。当时他嫌吵，捂着耳朵跑开了。可此刻，那走调的、苍老的、甚至有点滑稽的琴声，那昏黄夕阳下爷爷布满皱纹却异常平静安详的脸……这个画面，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突然刺破了他意识里冰冷的黑暗和狂躁。
原来，音乐也可以这样？不是为了考级，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就只是……在黄昏的院子里，咿咿呀呀地拉着，自得其乐？爷爷拉得那么难听，可他脸上的神情，为什么那么……平静？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沸水的小石子，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倒计时：5秒！4秒！……】
王双龙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再吸一口！空气涌入肺部，带着宿舍里那股混合着霉味和方便面调料的味道。他不再去想高考，不再去想音乐学院，不再去想那该死的复读机，甚至不再去抵抗那尖锐的噪音。他拼命抓住脑海里爷爷那张平静安详的脸，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倒计时：1秒！……】
就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最后一瞬，王双龙绷紧的身体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靠着门板，缓缓地、脱力般地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他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后背的衣服湿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但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狂暴愤怒和灭顶恐慌，如同退潮般，不可思议地、缓缓地平息了下去。虽然心里依旧堵得难受，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但至少，那濒临爆炸的感觉暂时消失了。
【滴！新手任务：平复剧烈波动的乐魂——完成！】
【奖励：乐魂点+10，己发放。】
【新手礼包（内含：乐魂点+50，新手技能抽取券x1）己发放至意识空间，请宿主及时查收。】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如同天籁！
王双龙瘫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浑身虚脱，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却没有力气去擦。他呆呆地看着宿舍水泥地上的一道细小裂缝，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反复回荡。
真的……不是幻觉？
赵大壮和陈宇被他这突然瘫倒的举动彻底弄懵了。赵大壮赶紧蹲下来，一脸焦急：“哎哟我的小龙兄弟！你这到底咋了？真中暑了？要不要去医务室？”他手忙脚乱地想把人扶起来。
陈宇也走了过来，眉头皱得更紧，眼神里的探究更深了：“王双龙，你确定只是中暑？你的状态很不对劲。”
王双龙任由赵大壮把他半拖半抱地弄到床边坐下，虚脱地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没……没事了……真没事……就是……就是一下子有点晕……现在好多了……”他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安抚两位新室友。
赵大壮看他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眼神似乎没那么涣散了，松了口气，跑去给他倒水。陈宇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肉，看到他脑子里那个刚刚绑定成功的诡异系统。
王双龙避开陈宇的视线，低着头，假装还在平复喘息。他的意识，却小心翼翼地、带着无比的惊疑和一丝劫后余生的侥幸，尝试着去“触碰”脑海中那个冰冷的存在。
【乐魂抽奖系统】
一个极其简洁、泛着淡淡幽蓝色光晕的虚拟界面，如同全息投影般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意识视野”中。
界面左上角显示着他的名字：王双龙。
右上角是一个小小的数字：60（乐魂点）。
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流光溢彩的圆形转盘，被均匀分割成无数细小的扇形格子。格子颜色各异，大部分是灰扑扑的白色，少量是绿色，极少数闪烁着蓝色光芒，还有一两个散发着的金色光晕。转盘中心，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标注着【单次抽奖（消耗：100乐魂点）】。
转盘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包裹图标在闪烁，标注着【新手礼包（待领取）】。
王双龙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屏住呼吸，用意念“点”了一下那个闪烁的包裹图标。
【新手礼包领取成功！】
【获得：乐魂点+50！】
【获得：新手技能抽取券x1！】
右上角的乐魂点数字瞬间跳动，变成了110。同时，一个类似金色卡片的东西出现在包裹图标旁边。
新手技能抽取券？这又是什么？
他尝试着“点”向那张金色卡片。
【是否使用‘新手技能抽取券’？使用后，将进行一次免费的新手技能抽取（必得一项完整技能或技能碎片组合）。注意：新手技能抽取池为限定池，包含部分稀有技能。确认/取消？】
必得技能？！
王双龙的心脏猛地一缩！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再次剧烈波动起来！高考失利后那深不见底的绝望，踏入这所“摇篮”大专的憋屈和不甘，被那破锣《小星星》点燃的愤怒，以及绑定系统带来的巨大惊恐……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都被这“必得技能”西个字点燃，转化成了一种近乎赌徒般的、孤注一掷的疯狂渴望！
管它是什么妖魔鬼怪！管它这系统是馅饼还是陷阱！他现在一无所有！他只有这从天而降（或者说，是被隔壁破锣《小星星》硬生生砸出来）的110个乐魂点，和这张新手券！这是他溺水时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确认！”王双龙在意识里几乎是咆哮着发出了指令！双眼死死盯着意识中那个巨大的抽奖转盘，眼神炽热得像要燃烧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