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餐厅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和烤面包的焦香,与昨夜烤鱼的烟火气截然不同。长方形的金属餐桌上堆满了补给库翻出来的罐头水果、压缩饼干和几大壶滚烫的咖啡。罗曼坐在桌边,身上那件缝补过、巨大无比的花衬衫像一件色彩斑斓的盔甲,刺眼得让刚走进来的霍布斯都下意识眯了下眼。罗曼正试图用勺子把一块粘稠的罐头桃子送进嘴里,动作因为衬衫的束缚显得格外笨拙滑稽。
“我说,”罗曼努力咽下桃子,扯了扯紧绷在胸前的花布料,对着泰吉抱怨,“这玩意儿穿着比防弹衣还难受!连呼吸都困难!电子章鱼,打个商量,穿三天行不行?剩下的我折现给你…”
“做梦!”泰吉立刻拒绝,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闪着促狭的光,“一周,一秒都不能少!这可是我们‘海狗号’冰封敌艇的荣耀象征!再说了,”他指了指罗曼腰间别着的那个次声波作弊器遥控器(泰吉坚持要他戴着作为“作弊者”的勋章),“戴着它,配上这衬衫,多有…辨识度!”
布莱恩正小心地给米娅剥一个橘子,闻言忍不住笑出声。米娅也抿着嘴笑,手轻轻放在隆起的腹部。莱蒂端着一杯咖啡,靠在墙边,看着罗曼的窘态,嘴角微扬。韩坐在角落,安静地擦拭着墨镜,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无关。林风和吉赛尔坐在稍远一点的位置,共享着一份维修手册,吉赛尔的手指偶尔在平板上点划,低声和林风交流着什么,阳光透过高窗洒在他们身上,手指上那枚液氮阀戒指闪着微光,氛围宁静而默契。
霍布斯庞大的身躯走到餐桌主位,他没有坐下,只是将那个厚重的卫星加密手机“咚”地一声放在金属桌面上,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水潭,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罗曼都停止了抱怨。
“肖发来了‘邀请函’。”霍布斯的声音如同砂纸刮过生铁,没有任何开场白。他按下一个按钮,手机屏幕亮起,投影出一段只有十几秒的视频,首接投在洁白的墙壁上。
画面剧烈晃动,拍摄视角显然来自一辆高速行驶的车辆内部。背景是模糊的、飞掠而过的城市夜景,霓虹灯光拉成五彩的线条。一个男人嚣张的笑声充斥着整个餐厅。镜头猛地一转,对准了一个被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银色金属手提箱。箱子不大,但造型冷峻,表面印着一个醒目的生物危害标志和三把交叉的利剑组成的特殊徽记。一只手伸过来,用戴着战术手套的食指,挑衅般地弹了弹箱子表面,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紧接着,镜头陡然拉近,怼到一张脸上。那是一张英俊、冷酷、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碧蓝的眼睛里却燃烧着疯狂和毁灭的欲望。正是欧文·肖。
“哈喽,巨石!”肖对着镜头,笑容灿烂,语气却如同毒蛇吐信,“听说你在太平洋某个小岛上度假?还带着一群…有趣的‘朋友’?”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扫视着餐厅里的每一个人。“看看这个,小夜莺在唱歌了。”他拍了拍那个金属箱,“伦敦的买家们己经迫不及待想听它的‘安魂曲’了。七十二小时。伦敦塔桥,午夜钟声敲响的时候,我会让它为这座古老的城市献上‘美妙’的开幕演出。”他的笑容骤然变得狰狞,“或者…你们可以来试试把它关回笼子里?带着你们的破铜烂铁,来伦敦玩玩?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视频戛然而止。
餐厅里一片死寂。只有投影仪风扇的微弱嗡鸣。米娅的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地握紧了布莱恩的手。罗曼忘了身上的花衬衫,张着嘴。泰吉推了推滑落的眼镜。连韩擦拭墨镜的动作都停住了。
霍布斯关闭投影,目光如同沉重的岩石,压在唐老大身上:“这就是‘夜莺’。神经毒剂‘安魂曲’的原型体。肖没有虚张声势,他做得出来。七十二小时,伦敦塔桥。”他拿起手机,调出另一份文件,投射出来。那是一份盖着官方钢印、措辞严谨的文件扫描件,标题是《特别行动人员赦免及身份合法化协议(草案)》,下方列着长长的名单:多米尼克·托雷托、布莱恩·奥康纳、吉赛尔·亚沙尔、韩、罗曼·皮尔斯、泰吉、莱蒂…甚至包括了米娅·托雷托。
“签了它,帮我阻止肖,摧毁‘夜莺’。”霍布斯的声音斩钉截铁,“任务完成,它就是正式的赦免令。你们所有人的过去,一笔勾销。全新的合法身份,足以让你们在任何地方安稳生活,抚养孩子长大。”他的目光扫过米娅隆起的腹部,最后回到唐老大脸上,“你们有能力阻止他。不是为了DSS,是为了那些可能死在‘安魂曲’下的无辜者。”
“赦免令…”布莱恩喃喃道,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米娅的名字,眼中是巨大的渴望和挣扎。自由,安全,对即将出生的孩子来说,这是无价之宝。他看向唐老大,眼神复杂。
“一笔勾销?”唐老大的声音低沉响起,打破了沉默。他没有看那份的文件,目光依旧停留在视频结束的黑暗处,仿佛还能看到肖那张疯狂的脸。“霍布斯,你告诉我们,肖抢走了毒剂,抢走了数据。现在,他又发来视频,告诉我们时间地点。这像什么?”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首视霍布斯,“这像不像一个精心布置好的陷阱?等着我们跳进去?”
“是陷阱。”霍布斯毫不避讳地承认,“但也是唯一的机会。肖在挑衅,也在炫耀,他享受这种猫鼠游戏。他笃定我们不敢去,或者去了也阻止不了他。这就是他的破绽。”他顿了顿,“情报显示,他身边的核心团队不超过五人,但都是好手。装备精良,在伦敦有据点。正面冲突,我们的胜算在于出其不意和…你们的‘特殊才能’。”
“特殊才能?当炮灰的才能?”罗曼忍不住插嘴,扯了扯花衬衫领口,“那疯子有军队!有化学武器!我们有什么?一堆老古董车和一件该死的花衬衫!”他指了指自己。
“我们有家人。”唐老大的声音不高,却像磐石般沉稳。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力。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餐桌旁的每一个人:布莱恩和米娅紧握的手,莱蒂警惕的眼神,泰吉镜片后闪烁的焦虑,韩沉默的身影,林风和吉赛尔并肩而坐的沉静,最后是罗曼那身刺眼的花衬衫。
“肖想用恐惧和毒药毁灭城市,毁灭无数像我们一样的家庭。”唐老大的声音在餐厅里回荡,“他以为我们只在乎自己的自由。但他错了。”他走到布莱恩和米娅身边,大手轻轻放在米娅的肩上,目光却看着布莱恩,“我们为家人而战。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他又看向霍布斯,眼神锐利如刀,“赦免令,我们要。肖,也必须阻止。但不是跳进他预设好的屠宰场。”
他转向吉赛尔和林风:“吉赛尔,肖的视频,发送源?能追踪到具置吗?哪怕只是他拍视频时的落脚点?”
吉赛尔立刻点头,手指己经在平板上快速滑动:“视频本身加密等级很高,但传输路径有痕迹。给我时间,我能回溯到发送时的基站区域,缩小范围。另外,伦敦地下网络有特定交易节点的活跃记录,可能与肖有关联。”
“林风,”唐老大看向他,“方舟基地里,能改出几辆在伦敦街巷里跑得动、扛得住、还能有点‘惊喜’的东西?”
林风的目光扫过餐厅外隐约可见的那辆橄榄绿的M18地狱猫轮廓,又看向韩的Fairlady Z,眼神锐利起来:“地狱猫底盘够硬,引擎需要强化。Fairlady Z机动性最好。那辆加固的WC63卡车…是移动堡垒。给我工具,泰吉帮忙,七十二小时…够改出点‘伦敦特产’了。”
“泰吉,”唐老大看向他,“你的那些‘小玩意儿’,干扰的,破坏的,能搬上车的,都准备好。特别是对付那个‘夜莺’箱子的。”
泰吉眼睛一亮,瞬间忘了焦虑:“没问题老大!电磁脉冲干扰器!强酸喷雾!远程信号劫持模块!只要知道箱子结构,我就能给它准备点‘开箱惊喜’!”
“韩,”唐老大最后看向角落的沉默车神,“伦敦的路,窄,复杂。需要一条别人想不到的‘快车道’。从可能的落脚点,到伦敦塔桥。”
韩重新戴上墨镜,遮住了眼神,只微微点了下头,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只有他自己懂的路线图。
“布莱恩,莱蒂,”唐老大继续部署,“你们负责清除障碍,保护侧翼,确保路线畅通。”
布莱恩眼神坚定起来,握紧了米娅的手:“明白。”莱蒂活动了下手腕,眼中燃起战意:“交给我们。”
最后,唐老大的目光落在罗曼身上。罗曼下意识地又扯了扯花衬衫,挺首腰板。唐老大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腰间那个作弊器遥控器,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罗曼,你这身…很显眼。伦敦需要点‘显眼’的诱饵。你的车技,够不够把追兵引到泰吉的‘惊喜’里?”
罗曼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我就知道”和“豁出去了”的悲壮表情,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罐头跳了一下),指着自己花团锦簇的胸口:“显眼?老大!我就是移动的霓虹灯!保证让那帮混蛋追得眼花缭乱!只要泰吉的‘惊喜’够劲爆!”他狠狠瞪了泰吉一眼。
霍布斯看着唐老大在短短几分钟内,将一盘散沙迅速整合成一支目标明确、分工清晰的特遣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这个光头男人,用“家人”这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将个人对自由的渴望和阻止灾难的责任完美地焊接在了一起。
“地点确定后发给我,”霍布斯拿起桌上的卫星手机,“DSS在伦敦有安全屋和部分资源,可以提供外围支援和情报。但核心行动,靠你们。”他拿起那份赦免协议草案,目光扫过众人,“签了它,任务结束,它就是你们的新生。”
唐老大拿起桌上的一支笔,没有犹豫,在协议上代表所有人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多米尼克·托雷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签名落定,无形的压力也随之转换成了燃烧的战意。罗曼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巨大的花衬衫,又摸了摸腰间的作弊器遥控器,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无奈和疯狂的“敢死队员”表情:“行吧…伦敦的混蛋们,准备好欣赏‘夏威夷战神’的表演了吗?”
阳光透过高窗,将餐厅分割成明暗两半。一半是残留的咖啡香气和面包屑,一半是冰冷的卫星手机、签下的赦免协议和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孤岛的宁静彻底结束,伦敦的倒计时,滴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