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迫感如同实质,足以让任何人在他面前崩溃求饶。
然而,沈言没有。
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那股几乎要将他碾碎的气势,不退反进。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臂,慢条斯理地抬起,像两条灵蛇,主动缠上了楚逸澜的脖颈。
这个动作,让两人之间最后一丝缝隙也被彻底填满。
沈言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胸腔里传来的、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他仰起脸,桃花眼里的光潋滟流转,嘴角勾起一抹妖异的笑。
“比起身份,我更享受……”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在楚逸澜骤然收紧的瞳孔中,吐出下半句话。
“……你为我生气的样子。”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圈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沈言却笑得更加灿烂,仿佛欣赏着猎物落入陷阱的绝美姿态,他凑到楚逸澜耳边,气息魅惑如丝。
“这让我觉得,我好像……比你那道疤更重要。”
轰——
楚逸澜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层层包裹的冰冷外壳,首首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最隐秘的那一寸渴望。
被需要。
被重视。
被当成独一无二的存在。
而不是一个带着丑陋疤痕、被家族唾弃的怪物。
就在楚逸澜心神巨震的瞬间,变故陡生。
连续的刺激,紧绷的情绪,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骤然绷断。
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刺痛,从沈言的心脏处猛地炸开,迅速蔓延至西肢百骸。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桃花眼,也因剧痛而生理性地涌上水雾。
他圈在楚逸澜脖子上的手无力地滑落,转而死死地抓紧了自己胸口的衣服,仿佛想抓住那颗正在失控狂跳的心脏。
“唔……”
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从他苍白的唇间溢出。
楚逸澜立刻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前一秒还游刃有余、颠倒众生的妖孽,此刻却像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残的玫瑰,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凋零。
那股滔天的压迫感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致的慌乱。
“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透着一丝惊惶。
沈言靠在他怀里,虚弱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抬起眼,视野有些模糊,只能看到楚逸澜那道狰狞的疤痕在眼前晃动。
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他那颗属于猎人的大脑,依旧在冷静地分析着局势。
这是真实的痛苦。
也是……最致命的诱饵。
他勾起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声音轻得像羽毛。
“没什么……”
“老毛病了。”
“老毛病”三个字,像三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楚逸澜的心里。
他看着沈言惨白的脸,看着他痛苦地蜷缩在自己怀里,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混合着滔天的自责,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是他。
是他把沈言逼到这个地步的。
下一秒,楚逸澜再也顾不上任何理智。
他猛地将沈言打横抱起,那动作甚至带着几分粗暴的仓皇,大步流星地冲出书房。
守在门口的管家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连忙躬身。
“先生……”
“备车!去医院!”
楚逸澜对着管家发出一声近乎嘶吼的命令,抱着沈言的手臂,却因为恐惧而不自觉地收得更紧。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态。
在楚逸澜宽阔而紧绷的怀抱里,沈言的脑中,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目标情绪探测:担忧80%,自责15%,恐惧5%】
听着耳边那剧烈如擂鼓的心跳,感受着这个男人身体传来的微不可查的颤抖,沈言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嘴角勾起一个苍白却胜利的微笑。
驯狼,第一步。
成了。
冰冷的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楚逸澜全程守在病床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的气压低得让前来查房的护士都战战兢兢。
医生检查过后,得出的结论是先天性心脏功能不全,加上近期劳累过度、情绪起伏太大导致了这次的发作,需要静养。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楚逸澜的罪状上,又添了一笔。
他看着病床上安静睡着的沈言,那张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的脸此刻毫无血色,长而卷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
楚逸澜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
这个总能轻易挑动他所有情绪的猎人,此刻安静得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夜,深了。
病房里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壁灯。
沈言从混沌的睡梦中醒来,入眼便是雪白的天花板。
他偏过头,发现楚逸澜就睡在旁边的陪护床上。
没有了白日里的西装革履与凌人气势,男人只是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和衣而眠。
月光透过窗户,温柔地洒了进来,落在他沉睡的侧脸上。
睡着时的楚逸澜,毫无防备。
那道从眉骨延伸至下颌的狰狞疤痕,在柔和的月色下,似乎也褪去了几分凶戾,反而透出一种破碎的、令人心悸的脆弱。
鬼使神差地,沈言伸出了手。
指尖,不受控制地,想要再次去触碰那道他曾用唇标记过的疤痕。
这一次,没有挑衅,没有算计。
只是单纯地,想要触碰。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触到那温热皮肤的刹那——
楚逸澜,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黑眸在暗夜里,比最深的寒潭还要幽邃。
他一把抓住了沈言探过来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
沈言的动作停在半空,指尖离那道疤痕,仅有分毫之差。
西目相对。
整个病房,静得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一声快,一声沉。
楚逸澜的黑眸在暗夜里,比最深的寒潭还要幽邃,里面翻涌着沈言看不懂的、激烈而压抑的情绪。
他抓着沈言的手,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