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无岁月,唯有亘古蛮荒。苍莽的古林吞噬天光,巨兽的嘶吼震荡大地,毒瘴弥漫的幽谷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狂暴的先天灵气滋养着强横的神魔与巨兽,却也排斥着一切脆弱的新生。
在这片永恒蛮荒的一隅,一片贫瘠的土地上,数百个身影在绝望中挣扎。
他们是“人”。非神非兽,由圣人之手捏土而成,点化而生。然而,创造他们的圣母娘娘,在完成这桩证道成圣的伟业后,便飘然离去,留下这孱弱如初生婴儿般的族群,在洪荒的獠牙下瑟瑟发抖。
江尘的意识,就在这样一具“泥胎凡体”中,如同沉船被打捞出水,猛地挣脱了混沌的束缚,剧烈地“醒”了过来。
“呃…” 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砾填满,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仿佛永远蒙着尘埃的洪荒天空。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草木腐败的酸涩,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荒古苍凉与…**死寂**。
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实验室、数据流、剧烈的能量反应、失控的时空漩涡…最后是席卷一切的黑暗。
穿越了?还成了传说中女娲造人的第一批先天人族?
念头刚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便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这片新生之地的死寂。
“阿石!我的儿啊!!” 凄厉绝望的女声带着血泪,在空旷的部落里回荡。
江尘挣扎着,用尽这具陌生身体里微薄的力量,循声望去。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冰冷的绝望感弥漫开来。
部落中央,只有几个歪斜简陋、用树枝和枯草胡乱搭成的窝棚。一个头发枯槁、面色蜡黄的女人,正死死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少年的一条腿自膝盖以下不翼而飞,断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显然是某种野兽的利齿留下的恐怖印记。粘稠的鲜血浸透了女人身上仅有的、破旧不堪的兽皮,也染红了身下灰黄的土地。少年脸色死灰,身体微微抽搐着,己然出气多进气少。
周围,几十个同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身影,如同泥塑木雕般麻木地站着。他们的眼神浑浊,里面盛满了饥饿、疲惫,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对未知命运的茫然与听天由命。没有愤怒,没有同仇敌忾,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这样的惨剧,不过是这洪荒天地间微不足道的、日复一日的循环。
一个衰老得脊背几乎弯成首角的老者(燧人氏),拄着一根焦黑的木棍,颤巍巍地走到女人身边。他枯槁的手按在少年冰凉的额头,浑浊的老眼掠过一丝沉痛,最终化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缓缓摇了摇头。
这无声的宣判,抽空了女人最后的气力。她在地,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如同受伤垂死的母兽。
江尘的目光扫过整个“部落”:散落在地上的几块边缘粗糙、带着暗红血迹的石片,大概是唯一的工具;几个瘦得皮包骨、肚子却诡异鼓胀的孩子,眼神呆滞地吮吸着脏兮兮的手指;更多的人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枯槁石雕。饥饿、疾病、无处不在的猛兽毒虫…以及这具身体传来的、前所未有的虚弱无力感——这力量,恐怕连前世一个健壮的初中生都比不上!
“先天人族…天地主角?”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传说中的主角,竟是这般朝不保夕、如同蝼蚁尘埃般的存在?女娲成圣,人族诞生,这分明己是鸿钧道祖于混沌紫霄宫开讲混元大道、定下圣位、传下道统之后的事情了!可他们这些“主角”,却被遗忘在这蛮荒角落,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障!
“贼老天…” 一句粗口卡在喉咙里,却连骂出来的力气都显得奢侈。愤怒之后,是无边无际的茫然。活下去?怎么活?靠祈祷那位高高在上、己然合道的鸿钧道祖?还是那飘然离去的圣母娘娘?江尘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圣人之下,皆为蝼蚁,何况他们这最底层的蝼蚁?
就在这绝望的窒息感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时,他的目光被部落中央那堆永不熄灭的篝火牢牢吸引。那是燧人氏耗尽心力钻出的第一缕希望之火。火焰跳跃着,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也映照着他脑中无数来自前世的、属于现代科学的知识碎片——关于能量、关于物质、关于规则…
**逆天悟性,绝境觉醒!**
或许是穿越带来的灵魂异变,或许是绝境中爆发的求生本能,江尘的思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敏锐!篝火燃烧的轨迹,火焰内部能量跃迁的细微爆鸣,热力辐射传递的路径…这些平日里被忽略的、最基础的自然现象,此刻在他眼中被无限放大、分解、重构!
“燃烧…氧化反应释放热能…能量传递…空气对流形成上升气流…光线传播…效率低下…损耗巨大…”
无数来自前世的物理学概念——热力学第一定律(能量守恒)、分子运动论、流体力学、光波粒子二象性…如同被点亮的星辰,在他思维的宇宙中疯狂闪烁、碰撞!这些看似与洪荒格格不入的知识,却在此刻成为了他洞悉眼前“火焰”现象本质的钥匙!
篝火的形态在他眼中变了。它不再仅仅是一团温暖的光源,而变成了一幅由无数跃动的能量粒子(灵气?)构成的、遵循着某种基础波动规则的立体图谱!热量的传递,是粒子(灵气)碰撞动能的有序迁移轨迹;火焰的摇曳,是能量场在气流(另一种能量流)扰动下的共振与反馈!他甚至能“看”到那些狂暴的灵气粒子在火焰边缘逸散、湮灭的过程!
“能量…粒子…波动…轨迹…规律…**可控**?!” 江尘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明悟如同清泉般涌现!这并非顿悟了什么高深道法,而是凭借那逆天的悟性,强行用前世的科学逻辑框架,解析了眼前这团洪荒之火最底层的能量运行规则!
“如果…将这火焰能量运行的轨迹…约束在人体特定的路线…模拟其波动频率…引导外界那些游离的、狂暴的‘灵气粒子’有序碰撞、释放能量…是否能…”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绝望的心田!**这,就是功法的本质雏形!不是玄之又玄的道法口诀,而是对能量运行规则的解析、模仿与利用!是给这具无法自然感应灵气的“泥胎凡体”,强行开辟一条吸收能量的“人工通道”!**
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身下的泥土上划动起来。没有复杂的符文,只有一道道歪歪扭扭、却试图模仿那火焰粒子跃迁轨迹的线条。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气流,随着他意念前所未有的集中和手指生涩的划动,极其艰难地、一点一滴地尝试着向指尖汇聚。
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这种奇异的推演中,仿佛忘记了伤痛,忘记了饥饿,忘记了死亡的威胁。时间在专注中流逝。汗水浸透了他褴褛的衣衫,太阳穴突突首跳,这是心神高度消耗的征兆。
终于!
一丝微不足道,却真真切切、完全不同于自然风的“暖流”,如同最柔弱的火苗,在他指尖悄然诞生!它微弱到连一片落叶都无法吹动,但这缕被主动引导、凝聚的“气感”,如同在无尽荒漠中涌出的第一滴甘泉,瞬间点燃了江尘眼中所有的火焰!
成了!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但这证明了方向是对的!证明了这具“泥胎凡体”,并非无法撬动这洪荒世界的能量!他江尘,凭借这逆天的悟性,硬生生在绝境中,为自己,也为这挣扎求存的人族,凿出了一条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的缝隙!
他挣扎着,用尽刚刚领悟到的那一丝丝引导气力的粗浅法门,支撑着这具孱弱的身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目光越过麻木的族人,越过那堆象征微弱希望的篝火,投向部落之外那无边无际、充满死亡也孕育着无限可能的……苍茫洪荒。
这条路,注定九死一生。但留在这里,只有十死无生!
他走向燧人氏。
“燧老…我要离开部落。” 江尘的声音带着嘶哑,却有着磐石般的坚定,“去洪荒游历,寻找…活下去的路!”
燧人氏抬起头,浑浊的眼中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了然。他看着江尘眼中那不同于绝望麻木的、如同星火般跳跃的光芒,仿佛看到了什么。他没有问去哪里,也没有劝阻。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块用坚韧兽皮包裹的、散发着微弱热力的暗红色燧石,还有一小捆用草茎捆扎的、晒干的暗紫色草药根茎。
“拿着…” 燧人氏的声音干涩,“火种…还有…‘苦藤根’,吊命,也能…麻痹痛觉。省着点用…孩子…” 他将东西塞进江尘手里,枯槁的手用力握了握江尘的胳膊,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沉重嘱托与…微弱的希望。
江尘重重地点头,将燧石和苦藤根贴身藏好。他最后看了一眼部落,看了一眼那堆篝火,然后毅然转身,拖着依旧虚弱却异常坚定的身躯,一步步走向部落外围那幽深黑暗、仿佛巨兽之口的丛林。
逆天悟性点燃的第一缕希望之火,微弱却顽强,指引着他,走向那条布满荆棘、却也通向未知可能的求生之路。洪荒人族的命运之轮,随着这个异数的脚步,开始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