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巷惊魂一夜后,沈知意辗转难眠。那抹绯红的身影、那清冽的霜雪气息、那雷霆万钧的出手、那琥珀色眼眸深处一闪而逝的疲惫……还有指尖残留的微凉触感,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旋。恐惧早己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一种难以言喻的牵挂和想要靠近的冲动。
那包“宁神散”……她送出去了。楚清澜收下了。这像是一枚小小的钥匙,为她的靠近开启了一道微弱的缝隙。
接下来的几日,沈知意都在“济世堂”帮忙,心思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远。她翻遍了父亲收藏的医书古籍,又亲自挑选、炮制了几味上好的安神药材:清心安神的远志、宁心定悸的酸枣仁、疏肝解郁的合欢花、调和诸药的茯苓,还特意加了一味极其珍贵、能引药入心经的冰魄莲芯。她将它们细细包好,装在父亲珍藏的一个紫檀木小盒里,盒内衬着柔软的素色锦缎。
“爹,”这日午后,沈知意寻了个父亲沈柏年得闲的时机,捧着那紫檀木盒,带着几分忐忑开口,“女儿……想去镇北将军府一趟。”
沈柏年正拨着算盘核对账目,闻言手指一顿,抬起头,儒雅的脸上露出些许惊讶:“镇北将军府?意儿,你怎会与那等勋贵人家有牵扯?”沈家虽是京城有名的药商,但终究是商贾之身,与手握重兵的顶级将门,隔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沈知意脸颊微红,将上元夜灯会楚清澜相助,以及前几日夜归遇险被救之事简略说了,略去了自己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只强调楚姑娘两次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想亲自登门致谢,并送上一些家中配制的安神药材聊表心意。
“竟有这等事?”沈柏年眉头微蹙,眼中流露出后怕与庆幸,“意儿,你受苦了!这位楚小姐……当真是侠义心肠!”他沉吟片刻,看着女儿手中精致的紫檀木盒,又看了看女儿眼中那抹不容错辨的坚持与期盼,终是叹了口气,“也罢。救命之恩,自当重谢。楚将军府门第虽高,但我们沈家行事光明磊落,知恩图报亦是本分。只是……”他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意儿,记住你的身份。将军府规矩森严,不比寻常人家,言行举止务必谨慎,送了谢礼,表达谢意即可,莫要过多叨扰,更不可失了礼数分寸。”
“女儿明白,爹爹放心。”沈知意郑重应下,心中却因父亲的允准而雀跃了几分。
翌日,天朗气清。沈知意换了一身崭新的月白色绣淡青色竹叶纹的襦裙,外罩一件素雅的浅碧色云纹比甲,发髻简单挽起,簪了一支通体莹润的白玉簪子,整个人显得清新雅致,又不失庄重。她抱着那个装着药材的紫檀木盒,深吸一口气,踏上了前往镇北将军府的路。
镇北将军府坐落在皇城根下、靠近北安门的武勋坊。越靠近,周遭的环境便越显肃穆。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两旁,不再是鳞次栉比的商铺,而是一座座门庭森严、石狮矗立的府邸。高墙深院,朱漆大门紧闭,偶有披甲执锐的军士列队巡逻而过,步履整齐划一,带来一种无形的威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市井的、冷硬而凝重的气息。
将军府那两扇厚重的黑漆大门,如同沉默的巨兽,门楣上高悬着御笔亲题的“镇北将军府”鎏金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门前两只巨大的石狻猊(suān ní,形似狮子的神兽,象征勇猛)怒目圆睁,仿佛能震慑一切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