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用了?
这个发现让沈知意心头一热,勇气也增添了几分。她微微抬起头,清澈的杏眸迎上楚清澜审视的目光,带着真挚的关切,轻声补充道:“那夜……见小姐眉间似有倦色,民女斗胆猜测,小姐或为军务繁重所扰,难以安枕。这些药材药性温和,或可稍解烦忧。”
楚清澜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她看着沈知意那双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感激和小心翼翼的关切。没有谄媚,没有算计,只有一片真诚的赤子之心。
前夜那包味道清苦却意外带来片刻安宁的“宁神散”,似乎还残留在舌尖。
终于,她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盒。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与沈知意的指尖相触,依旧是微凉的触感,带着薄茧。
“有劳沈姑娘费心。”她的声音低沉了些许,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将那盒子放在了书案上,并未随手搁置一边。
“小姐言重了。”沈知意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脸上不由露出浅浅的笑意,如同春日初绽的梨花,“能帮到小姐一点点,是民女的福分。”
楚清澜看着她的笑容,那纯粹而温暖的笑意,仿佛给这间冷硬肃穆的书房带来了一缕柔和的春风。她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到沈知意身上,似乎第一次真正仔细地打量她:月白色的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温婉,气质沉静,像一株生长在幽谷中的素心兰。与她所处的、充满刀光剑影的世界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不让人感到违和。
“沈姑娘,”楚清澜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清越,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府里规矩大,不比外头自在。日后若再遇难处……”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可托人递个话到门房。”
这并非承诺,更像是一种……许可?一种对她存在的某种程度上的认可?
沈知意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她听懂了那言外之意——她可以再来。这比她预想中最好的结果还要好!
“多谢小姐!”沈知意连忙起身,再次深深一福,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小姐大恩,知意铭记于心!”
“不必言谢。”楚清澜摆了摆手,目光重新落回桌案上的兵书,“周嬷嬷会送你出去。”
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沈知意识趣地告退。走到书房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楚清澜己经重新拿起书卷,侧影在窗棂透入的光线下显得挺拔而孤寂。那深邃的琥珀色眼眸低垂着,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其中的疲惫,也敛去了所有的锋芒。她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这间冷硬而书卷气的书房,成为其中一道沉默而沉重的风景。
沈知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这位在灯下如惊鸿、在巷中如雷霆的将门之女,在这座象征着无上荣光也背负着沉重责任的府邸深处,似乎……并不快乐。
她抱着空了的双手(紫檀盒己送出),跟在周嬷嬷身后,沿着来时的路,沉默地走出将军府。当她再次站在那两扇巨大的黑漆大门外,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怀中的药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指尖那微凉的触感也未曾散去。但更深的,是心头那份沉甸甸的牵挂和刚刚获得的那一点微弱的许可带来的雀跃。
她知道,自己与这座森严府邸、与那位清冷孤寂的将军府小姐之间,有了一条极其微弱的、名为“药香”的纽带。一枚名为“靠近”的种子,己然在楚清澜默许的土壤中,悄然埋下。
下一次送药……该用什么样的方子呢?沈知意走在回济世堂的路上,心思己然飞到了药柜前,那些沉寂的药材,仿佛都因一个名字而有了新的意义。
楚清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