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当天,阵仗不算大,但也颇有声势。
武松穿着公服,腰挎腰刀,特意带了七八个平时交好的衙役弟兄来捧场。
这帮汉子往门口粗木长条凳上一坐,本身就是活广告!街坊邻居们本就对这新奇吃食好奇不己,看到“武都头”都带人来捧场,更是呼啦啦涌进来不少。
铜火锅子炭火烧得旺,清汤在特制的锅形“烟囱”周围咕嘟嘟翻滚。一盘盘鲜羊肉片、猪肉片、鸡胗鸡心下水端上来,还有大白菜、水芹、豆芽等时令青菜。蘸料小碟一字排开,麻酱、茱萸油、香醋、蒜泥、芫荽末……看得人眼花缭乱!
郓哥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短打布衣,肩膀上搭着块白抹布,嗓门能穿透半条街:
“来来来!贵客里面请!新店开张!热乎滚烫的大郎火锅!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现切现煮!鲜得您舌头尖都要吞下去!”
“头三天的老爷夫人照顾,每位送小料一碟!羊肉一盘!酒水半价嘞!”
“武都头!您几位楼上雅间请!炭火旺着呢!”
“赵西哥!您老几位这边拼个桌!大锅煮着才热闹!保管吃得肚儿圆!”
这小子仿佛天生就是块跑堂的料,腿脚麻利,嘴皮子利索,脸上堆着讨喜的笑容,让人看着就舒坦。
武松和他那些衙役弟兄是头一波开吃的。武松亲自示范,夹起一大片羊肉在沸汤里唰啦一过,蘸上一层麻酱带茱萸油的料汁。
“嘶哈!”一口下去,武松眉毛高高扬起,脸膛瞬间就红了,大手一拍桌子:“痛快!真他娘的痛快!这肉嫩!这料香!这汤鲜!兄弟们!动筷子!别傻看着!今儿咱哥几个,不醉不归!酒!上酒!”
底下大堂更是瞬间点燃了热情!
人们学着样子,下肉下菜,惊呼声、被烫到的吸气声、惊叹声、要求添汤加料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浓郁的肉香、辛香混合着炭火气,霸道地冲出店门,弥漫了整条紫石街!连对面茶馆里吃茶的几个闲汉,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吸溜着口水朝这边张望。
“李二哥!这肉……这咋恁嫩哩?放锅里转两圈就熟了!蘸上这酱料……俺滴娘!咋跟放了‘神仙屁’一样?香得离谱!”
“王老伯!您尝尝这个鸡胗!又脆又有嚼头!沾点茱萸油!提神醒脑!”
“好吃!好吃!这汤也好!热乎乎的喝着舒服!五文钱一碗的梨水根本比不了啊!武大郎!再来碗热汤!”
“老板!加肉!羊肉!再切三盘!麻酱也再来一碗!”
“俺们这桌也加!菘菜下没了!快!”
“收钱咧——这位婶子,您这一桌是六钱三分!小本买卖明码标价,谢您惠顾!”柜台后,潘金莲拨拉着算盘珠子。
她脸上脂粉未施,却因激动晕起两团好看的红霞,专注收钱找零。那铜板银子落入抽屉的声音,落在她耳中,比最悦耳的丝竹还好听!
王婆倚在茶馆门口,手里捏着一把瓜子,却没心思嗑。
她看着对面那喧闹拥挤的“大郎火锅店”,再看看自己这冷冷清清只有两三个老客的茶馆,那老脸像风干的橘皮一样紧紧皱着!眼里嫉妒的怒火恨不得把武家的招牌烧出个窟窿!
“呸!”她狠狠啐了一口,瓜子皮飞出老远,“神气个啥!一个三寸丁树皮开的腌臜铺子!也不瞧瞧自己那副尊容!丑得连街口的野狗都要啐两口!娶了个娇滴滴的美娘子?哼!真是走了狗屎运!就那锅‘泔水汤’?指不定搁了啥见不得人的东西才勾得人吃!等着吧!过不了几天,吃死一两个,有你们哭爹喊娘的时候!到时候让你那小娘子跪着求老娘收留!”
旁边一个常客打着哈哈:“王干娘,您这……吃味儿啦?”
“吃你娘的味儿!”王婆子眼一瞪,扭头狠狠剜了那客一眼,啪地一声关上了半扇门。
武柏在灶房间忙得脚不沾地,指挥着两个雇工飞快地切肉、上菜。
他抽空撩起门帘一角,看了看外面座无虚席的大堂,又瞟了对面那紧闭的半扇茶馆门,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日头西斜,喧闹了一天的“大郎火锅店”总算送走了最后几拨打着饱嗝的客人。累瘫了的郓哥抱着碗筷往后面厨房送。潘金莲坐在柜台后,打开钱匣子。
哗啦啦……叮叮当当……
铜板、碎银、甚至还有几个小小的银锭子……一层层铺满了整个匣子!钱!全是钱!
她的手指微颤,细细清点。算盘珠子噼啪作响。
“一两……二两……五钱……三钱……七分……”
足足点了小半个时辰!
潘金莲终于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狂喜,看向武柏,声音激动得变了调:
“当……当家的!银子!都是银子啊!”
“多少?”武柏头也没回,心里早有所料。
“十……十两九钱零五十文!”潘金莲的声音尖得能戳破屋顶,“这才第一天啊!还不到打烊的时辰呢!一天!就一天!顶上以前三天了啊!这火锅……这店……”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看着武柏的眼神,除了震惊、狂喜,更添了无法言喻的崇拜!
这哪里还是她看不起的“矮墩子”?这简首是财神爷派下凡来的活神仙!
武柏放下大勺,走过来,抓起一把小银锭,掂了掂,脸上露出一个笃定而深沉的笑容。
“第一天,才十两?”他似乎有点不满,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娘子,慌啥?这才哪到哪?甭说西门大官人的‘狮子楼’,就算东京城的‘樊楼’,咱这火锅的滋味,也未必就输它!等着吧!这紫石街……往后就得叫‘火锅街’!”
斜对面,王婆那扇紧闭的茶馆门缝里,一道阴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武家二楼那刚点亮的灯火。
一天十两?十两?!
王婆的手指掐得自己掌心都快出血!一股名为嫉妒和怨毒的岩浆,在她心底疯狂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