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顾章华便急匆匆进宫,把侍书的事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向夏帝顾离禀明。
顾离看着眼前的儿子,心有余悸,摸摸儿子的胳膊,又看看儿子的脸色。
“怎么可能会是侍书?侍书可是从你六岁起便跟在你身边!”
顾离长叹一声。
“虽然我知道你说的是事实,但我还是无法相信,而且他当时还是你母妃特意找韩固仔细调查过!身世清白,绝无任何蹊跷之处!”
顾章华闻言,连忙提醒顾离。
“父皇,这事您千万别跟我娘说,我怕她会心里不好受,她是托韩公公彻查过,但齐开这个人心思缜密,而侍书的确从小在山野中长大,查不出来也实属正常。”
顾离背着手在御书房中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齐开,齐开……没想到这个人阴魂不散,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出来作妖!”
顾离忽然间顿住脚步,凝神看向顾章华。
“按照侍书的说法,这个齐开既然要在夏、越大战时,试图在栎阳城中掀起动乱,那么以此分析,齐开应该在越帝跟前效力?”
“完全有这种可能!”
顾章华回想起自己当初陪着赵萱前往越国,遭遇真假公主一事,当时在越帝跟前,的确有一个名叫王怀的谋士。
“父皇,越帝有位被他尊称为先生的谋士,名叫王怀,从年龄上来看,跟齐开相符,但儿臣也不敢保证,他就是齐开。”
“先不说他了,此次越国战败,割地赔款,齐开再有什么能耐也无处施展,只是可怜了侍书这个孩子,好在他跟在你身边多年,仍保有一份赤子之心,实属不易。”
顾章华扶着顾离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在顾离身边。
“父皇,我和萱姐姐己经商量好,给侍书一个新的身份,假死避祸,让他再不受齐开的挟制,跟春兰去骄阳峪生活。”
“你既然己经想好了,就照你说的去做,”顾离给了顾章华一个鼓励的眼神,“以后不必事事都来跟为父说,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顾章华微笑着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必须告诉父皇一声,我和萱姐姐等解决完侍书的事,立刻要继续开始调查当年使团遇袭一案,现在己经查到了关键线索。”
顾离欣慰地点点头。
“这事我听你二哥说了,要查当初福泽救济院栎阳分院那些孤儿的具体情况,的确要花费不少时日,你们尽管去查,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
三日后,侍书的事一切都己经准备妥当,赵萱和顾章华商议在府中为即将启程的侍书和春兰,开一个小小的饯行宴。
本来只有极少数几个知情人参加,但在侍书强烈要求下,府中但凡跟侍书熟识的人都被邀请。
最终,小型饯行宴演变成整个贤王府的欢宴。
侍书当时是这么跟顾章华说的。
“我相信府中的大家伙不会暴露我新的身份,此去骄阳峪,还不知何时才能跟大家重聚,多年来承蒙大家的照顾,我想好好跟大家道个别。”
春兰也有此意,她有更多无法割舍的人,管家夫妻、青娥、王府里的侍卫们、特别是赵萱。
两人在骄阳峪中初相识,春兰和秋菊一起,陪着假冒越国公主的赵萱千里迢迢来到栎阳,历经无数坎坷。
大家相聚又分离,此时此刻,春兰才真正明白,当年秋菊离府时依依不舍的心情。
美好的生活是在等着她,但她更舍不得跟赵萱分开。
黄昏时,王府中的宴会在赵萱和顾章华的院落里正式开启。
大家不约而同都想起赵萱刚嫁入王府,那个特别的夜晚。
赵萱吩咐春兰和秋菊偷偷去取“常相聚”,没想到却被府中侍卫误以为是偷酒的小贼,闹了好大一场误会。
后来,赵萱趁机在院子里大摆宴席,跟大家打成一片!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那天晚上大家都喝多了,赵萱还首接喝断片儿!
于是,次日一早她第一次进宫去觐见自己的婆婆,淑妃娘娘,婆媳俩差点干了一仗!
说起不堪回首的往事,赵萱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而兴奋地哈哈大笑。
她举起酒碗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眼睛贼亮。
“谁能想到当初剑拔弩张的婆媳俩,现在能够和睦相处?我现在跟我婆婆关系贼好!”
管家婆忍俊不禁,逗赵萱。
“你婆婆最近没再想法子催生?”
“管家婆!您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婆婆万一长了个顺风耳,听到您说的话,本来都把催生这事忘了,立马又想起来,我可有大麻烦了!”
“结婚生子天经地义,你能有什么大麻烦?难道?”
青娥贱兮兮地瞟了眼赵萱,又瞅了眼顾章华。
“你们俩不能生?!”
“青娥,你找打!”
赵萱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也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难为情,立马站起身,追着青娥满院子乱跑。
侍书坐在顾章华身边,浅浅抿了一口酒,脸含笑意,就这么默默看着大家打打闹闹。
他想把这一切都牢牢记在脑海中,无论今后的日子即将面临何等困难和艰辛,只要想起贤王府中这一幕幕欢笑而生动的画面。
他就觉得,无所畏惧!此生值得!
“侍书……”顾章华轻轻喊了一声,“你想好今后改个什么名字了吗?我还要抓紧时间给你做户籍和路引。”
“以前,我爹和我娘喊我狗娃,说是贱名好养活,等我有机会去学堂,再给我起个正式的名字……没想到齐开突然出现了……”
侍书下意识地不再喊齐开“舅父”,在他被小医仙救活的那一刻起,这个人就己经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侍书看向对面坐着的小医仙,充满期盼问了句。
“小医仙姐姐,我此刻的生命是你给我的,你说得对,我欠你一条命,所以我可不可以跟你的姓?”
小医仙骤然被侍书这么一问,都有点愣神。
她己经习惯了大家唤她小医仙,都己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提到过她的本名,连她自己叫什么都差点忘了。
“我本名叫李杏儿,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姓李。”
“好!”
侍书握住了身边春兰的手,与春兰相视一笑。
“我以后就姓李,我叫李狗娃,李狗娃就是我,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侍书这个人……”
“不!”
顾章华眼神坚定看向侍书,一字一句道:
“侍书永远都在,他在我的心里,在我们大家的心里,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和兄弟!我们永远都会记得他!”
侍书的喉咙忽然有些发痒,血涌上头顶,泪也充满眼眶,他咬了咬唇,深深吸了口气。
“殿下!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