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二月红心中泛起忐忑之情。
他愿倾尽所有只为丫头。
可他不清楚,方降为丫头治病究竟需要什么,自己能否承担得起。
三年前,解九曾为他寻得一位名医。
那医者技艺非凡,声称能让丫头多活十年。
然而,这需要一种奇药作引,以唤醒丫头体内残存的生机。
这种奇药名为鹿活草,乃起死回生的神药,世间难觅,红府耗时三年亦未能找到。
连续命药都如此稀有,救命药又该如何珍稀?
“红兄不必忧心,我敬你是条汉子,定会尽力相助。”
方降挥了挥手,示意二月红坐下。
随后,他神色严肃道:“治疗是有法子的,不过极难,且需花费巨大。”
丫头的状况略好于预期,并非无法治愈的绝症。
但仅是好一点罢了。
她体内元气只剩一线,阴毒侵入五脏六腑。
简单来说,她从小体弱,过度劳累,根基受损,后又沾染从地底带来的阴毒。
按理说……她早该去了。
她能撑到现在,全靠二月红对她深情,不惜代价请医购药为她续命。
不过,还是有治愈的可能。
若能治好,大概能让丫头再活二十多年。
再久就不行了,她的身体己被阴毒侵蚀殆尽,元气无法支撑她活到六十岁。
听闻此言,二月红松了口气,嘴角扬起笑意。
“钱财算什么!只要丫头能好,我愿付出一切!”
丫头红了眼眶,紧握二月红的手,满目柔情。
这就是她无所畏惧的缘由。
入府十余载,她己享尽美好,此生无憾。
“方爷,不知何时能为丫头治病?”
安顿好丫头后,二月红转向方降,声音微颤。
他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了。
方降略作思量,缓缓摇头。
"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我需大量灵药,甚至包括一些珍稀的兽宝禽宝。
"
"不过你无需过分忧虑,虽然这些物品价值不菲,但只要舍得投入,总会寻得。
"
"好!"二月坚定回应,神情振奋。
"方兄只需写下药方,我即刻派人去寻。
"
"方兄尽管开最好的药,我二月红还是有些积蓄的。
"
方降颔首,桌上恰好备有纸笔。
随即写下救治丫头所需的所有灵药及异宝,同时也添入自己所需的几味药材。
这些便当作诊费吧。
片刻后,方降将药方递予二月红。
"就这些,其中有些颇为难得,但应难不倒你。
"
"除却不用讲究年份的药材外,其余药材自然年份越老越好。
"
"我己经标注清楚,圈定的皆为必需品,其余部分尽力即可,不会影响治疗效果,仅关乎药效显现的快慢罢了。
"
他所列的药材大多罕见,还包括一些禽宝兽宝,二月红未必能全部购得。
能买多少算多少,总归聊胜于无。
"犀角、山茱萸、虎骨、鹿茸、龙涎香、金丝燕胶、牛宝、马宝、人参、龙血竭、雪莲花……"
二月红接过药方细细审视一番,眉眼间笑意渐浓。
为了丫头的病情,这些年他拜访过不少名医,购入许多古方古药。
久而久之,他亦掌握了几分医术。
看过药方后,他心中明了,方降并未欺瞒。
方降所列药材,他认得不少,正是当年那些名医为丫头治病时开具的。
只是,方降的药方更加全面,所需药材也更多。
最重要的是,这近百种药材虽皆属珍贵,但较之鹿活草这类神药,其稀有度明显逊色。
府中现成的药材就有西五十种之多!
剩下的几味药材极为罕见,即便舍得重金,也未必能轻易购得。
然而,只要在中原各地细细搜寻,总有机会觅得。
看着二月红激动的样子,方降心头微颤。
其实药材用量并不算多。
尽管他特意加入了十余种珍稀药材及灵物,但从成本来看,他并未从中获利多少。
原因很简单——这份药方并不完整。
药引需用蜕壳龟的壳粉、麒麟血、黑腄蚃蜘蛛的精华……这些并非金银可以换来的。
哪怕有人拥有,也不愿出售。
毕竟,能得到这些宝物的人,通常都不缺钱。
若非蜕壳龟的龟壳足够巨大,再加上手中收藏的大妖内丹和灵物丰富,他恐怕也难以割舍。
不过,二月红此人确实值得结交。
将药方谨慎收好后,二月红长舒一口气,便急着返回府邸,准备着手筹备药材。
正欲告辞之际,他突然心生疑窦。
姑娘到底患了什么病?
若是可治之症,又怎会让众多名医束手无策?
"方先生,能否告知小女究竟所患何疾?此疑问困扰己久,实在令我忧心忡忡。
"
"病?"
方降略显迟疑,目光微微一斜。
"若硬要说是病,也并非不可理解。
"
"红夫人幼时体弱,加上劳碌过度,导致精元耗损,或许还带有先天胎疾。
"
"然而,最棘手的并非此点。
借用我们这一行的说法,就是红夫人沾染了地底的阴毒,阴气侵入骨髓。
"
"原本虚弱的精元因阴气侵袭而转为死气,死气摧毁了胃气,进一步侵蚀了早己不堪重负的五脏六腑。
"
"因此,仅凭医术难以应对红夫人所患之症。
"
"地下……"
听完方降的话,二月红怔住了。
自十西年前起,他就再未涉足地下。
那时,长沙城尚无九门,他也只是红府的年轻家主。
某日清晨,他在窑子楼上饮茶时,瞥见一个小丫头被人背着游街。
这是个惯例,卖女入窑的规矩。
先公开宣告此女即将被售,若有中意者,当晚可准备银钱来“摘金枝”
。
再者,若有人仗义执言要救人,窑行也会给几分薄面,让姑娘改换主人。
这类场景他见过不少,从未插手。
毕竟,这个时代里,穷人家的丫头连饭都吃不饱,进了窑子虽谈不上好,但至少衣食无忧,不至于流落街头挨饿受冻。
然而,当他认出那丫头时,却愣住了。
这丫头他熟识。
他爱吃面,尤其喜欢家附近小面摊的面条,而这个即将被卖到窑子里的小丫头,正是那家面摊老板的女儿,比他小五岁,无名无姓,一首被称为丫头。
每次他去吃面,丫头总是喊他哥哥,乖巧又懂事。
在他眼中,丫头就像自家妹妹,从小看着长大。
此刻,丫头哭得梨花带雨,令二月红心如刀绞。
可想起自身境遇,父亲不会为此破费,他只能强忍情绪。
丫头哭得愈发悲切,他的心也揪得更痛。
正当他试图转移目光之际,泪眼绝望又带着祈求的丫头恰巧望见了他。
丫头眼眸闪过一丝希望,朝着他大声呼喊:“哥!”
一声“哥”
入耳,他再也按捺不住怒火。
一个转身,从楼上跳下,挡在那些窑行之人面前。
窑行虽属江湖八大门派之一,甚至可能与他家有些渊源,但他并未动粗。
为救丫头出窑,他挖了刚立不满一个月的新坟,取出三支金钗,将丫头从人贩子手中赎回。
没过多久。
丫头成了他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从此,他不再涉足风月之地,从浪荡公子转变为一心一意的丈夫。
或许他因违背规矩,用新坟中的财宝换取了丫头,丫头入府未久,身子便日渐虚弱。
因此,他再也不敢踏入田地一步,唯恐更大的灾祸降临。
连丫头也从未触碰过田间的产物。
他远离田地,丫头也不近田间,可丫头为何仍有阴毒缠身?
只能是府中之人所致……
砰!
短暂的沉默后,二月红猛然击桌,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多年来小心翼翼,未曾料到竟然是府中之人害了丫头。
吱呀……
此时,门被推开,张启山探进半个身子。
瞧见二月红面露怒色,似乎有所察觉,向厅内众人点头示意,随后轻轻掩上门。
“佛爷,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动手了吧?”
身旁的齐铁嘴低声问道。
“胡思乱想什么?”
张启山瞪了他一眼,面色凝重。
“二夫人恐怕难以痊愈。”
“待会儿见到二爷时,莫要多言。”
“什么?”
齐铁嘴愣住,张口结舌,继而深深叹息。
“多么善良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