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加快点速度,”她回头扬声道,“我们尽量早点下山。”
走在中间的杨力闻言,有些不解地问道:“祝姑娘,怎么了?这天色还早,不必这么着急吧?”
祝余停下脚步,神色严肃了几分,“没什么,只是觉得早日到达曲州比较心安。”
赵勇一挥手,大喇喇的劝解祝余。
“祝余妹子,不用心急,最多只需要三天,我们一定能到达曲州!”
又往前走了几里地,绕过一片小山坡,一个不大的水潭出现在众人眼前。
水潭边儿己经叽叽喳喳围了好多人,行李散落一地,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宋承泽爱凑热闹,拉着祝余就挤过去看。
只见水面上密密麻麻地漂浮着一层白花花的死鱼,大的小的,应有尽有。
潭水浑浊不堪,水面上翻滚着细小的气泡。
山风一吹,还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飘过来。
宋承泽兴奋地扯着祝余的衣角,“好多鱼!小婶婶,我们也去捞鱼吧!”
“先不着急。”
祝余皱着眉,这么多鱼同时翻肚皮?
“这……这是被人下毒了?”宋青崖不解的问。
旁边一个正在用破筐捞鱼的大婶听见了,热情地扬声回复。
“放心吧,不是中毒!己经有人迫不及待的烤了吃了,啥事儿没有,说不定就是山神看我们可怜,对我们的馈赠!”
祝余则俯身捞起一条半大的鲫鱼,仔细翻看鱼鳃和鱼身,又凑近闻了闻。
“确实不是中毒。”她沉声道,“鱼身上没有毒斑,也没有挣扎的痕迹......”
种种迹象串联在一起,让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我们可能要遇上大麻烦了,据我观察,未来几日会有地龙翻身。”
“地龙翻身?!”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惊住了,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真的假的?她怎么知道的?”
“开什么玩笑!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地龙翻身?”
“就是,我看这小娘子是昏了头了吧,年纪不大净胡说八道!”
“这位姑娘,你可有什么依据?”
捞鱼的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但是捞鱼的动作不停,唯恐少捞走几条。
“祝姑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杨力的一个最年长的手下黄松也皱着眉开了口。
他活了大半辈子,自诩见多识广,此刻更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地动是多大的事?几百年没影儿了。老汉我走了几十年的南,闯了半辈子的北,就没听说过谁能预知这等天灾的!你是不是看错了什么?”
他一副“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的表情,语重心长地劝道。
“我知道你心善,想让大伙儿都安全,但也不能凭空猜测,搞得人心惶惶啊。”
“老黄!怎么说话呢!”杨力立刻出声呵斥。
“咱们这一路互相照应,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祝姑娘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她什么时候无的放矢过?”
黄松被他一训,脖子一梗,不说话了。
赵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听我们村里的老人讲,很久以前,我们这地界儿有过地龙翻身。”
“说是翻身之前,水井会干,鸡不叫狗不咬的……不过你放心,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老黄历了,我们都当个传说听,谁也没真见过。”
“而且咱们这一路过来,山是山,水是水,稳当得很,不用担心!”
一时间,质疑声、抱怨声此起彼伏。
大多数人都不相信祝余的话,他们宁愿相信这只是一个年轻姑娘的胡思乱想。
毕竟,承认后者太需要勇气了。
祝余看着一圈人惊慌又怀疑的脸,冷静分析。
“第一,潭水无故变浑发臭。你们现在可以去那潭水边闻闻,是不是有一股硫磺味。这是地气外泄的征兆。”
“第二,畜兽异常。今日白天,山间蛇虫鼠蚁惊慌出逃,往高处迁徙;林中鸟雀绝迹,仓皇乱飞。动物对灾祸的预感,远比人要灵敏。”
“第三,”祝余顿了顿,抬起手指向远处的天空。
“你们自己看。”
众人闻言,下意识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西边的天际,原本澄澈的蓝天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道又细又长的云,排列得整整齐齐。
而在这些带状云的尽头,又有无数更细的云丝呈放射状散开,仿佛一把破烂的扫帚。
“这是地震云。”祝余收回手,语气斩钉截铁,“鸟兽惊飞,游鱼翻肚,天有异象,所有征兆都齐了。”
她扫视着一张张惊骇的脸,声音清亮。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不出意外,接下来必有地动!”
黄松张了张嘴,还想反驳,却被祝余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黄大叔,人活得久,见识是多,但有时候,恰恰是这些所谓的经验,会要了你的命!天威难测,岂是单凭你活了多少年就能断定的?”
祝余一番话噎得黄松老脸涨红,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
“你什么你?”祝余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是你的老命重要,还是你那点可笑的自尊心重要?”
“非要等到山崩地裂,活埋在这里了,你才肯信吗?到时候你跟阎王爷说你去过多少地方,看他会不会多给你一条命!”
祝余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冲,毫不留情,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就在这时,宋景熙往前站了一步。
“各位,我们来算一笔账。”他环视众人,声音清朗。
“信我娘子的话,我们立刻出发,连夜赶路。最坏的结果,是她判断失误,我们白白辛苦一晚,明日会疲惫一些,但我们依旧活着。”
他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底掠过一丝寒意。
“可若是不信她的话,留在此地。万一……我是说万一,她是对的,那后果是什么,想不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他这番话,瞬间剖开了问题的核心。
是啊,信了,最坏不过是白忙活一场;不信,赌上的可是所有人的性命。
这笔账,谁都会算。
方才还开解祝余的赵勇,此刻也白了脸。
他脑子是简单,但不傻。
就在这时,一个拄着拐杖、满脸风霜的老者颤巍巍地开了口。
“这位姑娘说得没错。老朽活了七十多岁,年轻时在家乡也曾听闻过地动前的异象,和姑娘说的一模一样。天有扫帚云,大凶之兆啊!”
这位老者在难民中似乎颇有威望,他一开口,许多人的惊疑便被慌乱取代。
宋景熙目光扫过天边的异云。
“《青川县志》有载,百年前地龙翻身,前有‘天裂’之景,状如帚,其后江河倒灌,百里尽为泽国。”
如果说祝余的判断是基于观察,老者的话是基于经验,那宋景熙引经据典的话,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众人心中仅存的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