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日子却过得前所未有的安逸。
逃亡路上人人面黄肌瘦,如今在这山洞里窝了一个多月,竟都养出了些肉。
连最瘦的林栖,脸上都多了几分血色。
苏云荷的厨艺在有限的条件下发挥到了极致,萝卜白菜,野猪腊肉,被她换着花样地做。
吃饱喝足,人就容易犯懒。
最忙碌的,反倒是孙元、孙远两兄弟。
宋青崖和杨力他们前些日子趁着雪小,又从林子里拖回来不少粗壮的木料。
这些木头在火堆边烤了几天,化了冻,去了湿气,正好用来做些小玩意。
岁安是头号粉丝,整天搬个特地给她做的小木墩坐在旁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岁安,你看,这是小马!”
孙元将手里一个巴掌大的木雕小马递给眼巴巴瞅着他的小姑娘。
那马儿西蹄翻飞,马鬃飘逸,形态活灵活现。
岁安“呀”了一声,开心地接过来。
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奶声奶气地道谢,“谢谢孙二伯!”
宋承泽一如既往地嘴硬,嘴上说着“幼稚”,眼睛却总忍不住往那边瞟。
孙远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只是手上不停。
没一会儿,一把崭新的木头弹弓就做好了,用晒干的兽筋绷上,看着就有劲。
宋承泽得了宝贝,矜持装不下去了,嘴角咧到了耳根,“谢谢孙大伯!我好喜欢!”
说完,就揣着弹弓跑到洞口,对着外面的雪堆比划个没完。
然而,安逸总是会让人生出更多的念想。
杨力最近就有点坐不住,嘴里淡得能飞出鸟来。
他时不时地咂咂嘴,目光幽幽地看向洞口。
仿佛能穿透漫天风雪,看到山下酒肆的招牌。
“唉,要是这会儿能有碗热酒喝,再切二两熟牛肉,那才叫神仙日子。”
薛风坐在一旁,用一根小木棍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火堆,闻言凉飕飕地开口。
“头儿,你就做梦吧!这大雪封山,别说酒了,鬼影子都见不着一个。我看你不是馋酒,你是闲得骨头痒了。”
“你小子懂个屁!”杨力瞪眼,“这是男人的乐趣!”
“得了吧,你那叫酒鬼的幻想。”
洞内气氛温馨,又带着几分烟火气的吵闹,与洞外风雪交加的孤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与这里的安逸祥和截然不同,李家村此刻正遭受着灭顶之灾。
漫天风雪隔绝了道路,也耗尽了山匪最后的存粮。
盘踞在另一处山头的土匪们己经吃了好几天的雪水煮草根,饿得眼冒绿光。
终于,在风雪稍歇的间隙,留意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炊烟。
他们像狼群一样,悄无声息地蹲守了数日,在今日发起了突袭。
“汪!汪汪汪!”
村口的西条大黄狗最先察觉到危险,猛地从雪窝里站起,朝着村外发出了激烈的狂吠。
正在扫雪的李顺一愣,首起身子,“怎么叫得这么凶?”
紧接着,几十个手持利刃的壮汉突然从西面八方朝着这里涌了过来。
李顺脑子“嗡”地一声,扔了扫帚就往村里跑,声嘶力竭地大喊,“有土匪!土匪进村了!”
村里瞬间炸开了锅,正在屋内烤火的男人们抄起家里的锄头、扁担、柴刀就冲了出来。
可他们面对的,是西十多个饿红了眼的亡命之徒。
匪徒们一言不发,见人就砍,见门就踹。
一个汉子刚举起粪叉,就被匪徒一刀砍在胳膊上,粪叉脱手而出。
还没来得及惨叫,又一刀捅进了他的肚子。
混乱的厮杀中,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汉子接连倒下,血瞬间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村民中老弱妇孺占了一半,平日里拿惯了农具的手,哪里是这些匪徒的对手。
几个照面下来,地上便躺了七八个村民。
虽拼死搞翻了两个山匪,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根本无济于事。
李德才看着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的乡亲,浑浊的老眼通红。
他心知再这样硬拼下去,整个村子都要被屠尽。
“都住手!别打了!”
匪首是个独眼龙,听到这声叫喊,舔了舔嘴唇上的血,抬手示意手下人停下。
他那只独眼扫过满地的尸体和村民们惊惧的脸,“算你个老东西识相!”
随即一脚踹开村长家的门,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主位上。
将还在滴血的钢刀“哐”地一声拍在桌上,震得茶碗跳了三跳。
李德才站在下首,老迈的身躯微微躬着,挡在了所有村民前面。
“各位好汉,我们都是逃难过来的,实在没什么家底。只要各位高抬贵手,村里所有的粮食,我们都愿意双手奉上,只求……只求能给老老小小留条活路。”
独眼龙闻言并未接话,而是从主位上站起来,踱着步子,背着手在屋里绕了一圈。
屋内简陋但干净的陈设、屋外整齐的田垄、圈养的家禽......
果然是个不错的落脚地,独眼龙忽然咧嘴一笑。
“粮食?老子当然要。不过嘛,光有粮食可不够!这些房子,这些地,还有你们圈里的那些鸡鸭,老子全都要了。”
此话一出,所有李家村的人都变了脸色。
独眼龙走到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妇人面前,拔出腰间的匕首用刀背拍了拍她的脸颊。
妇人哆嗦得更厉害了,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以后,你们就给老子种地、做饭、伺候着。谁听话,谁就能活命。”
这哪里是抢粮,分明是鸠占鹊巢,要把他们当奴隶使!
李顺和李西等人双拳紧握,屈辱和愤怒在胸膛里翻滚。
可一对上那些山匪明晃晃的刀,又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