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鬼迎亲

第二章 五鬼迎亲

青铜鼎内翻涌的血水突然凝成冰碴，我的筋肉在极寒中迸出火星。王道长手中的人皮灯笼"噗"地炸开，飞溅的尸油在鼎壁燃起幽绿鬼火。借着火光，我看见自己的肋骨正在变形——每根骨头上都凸起细密的蛇鳞纹，与祠堂梁柱上的镇邪符咒如出一辙。

"喀啦！"

胸腔内的青铜罗盘突然裂开，半截染血的脐带钻出裂缝。那截本该在十八年前剪断的脐带，此刻却如同活蛇般缠上我的脖颈。当脐带表面的凝血滴落时，鼎壁上竟显现出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字迹分明是母亲临终前咬破手指写的血书！

"甲子年五月十七，五姓逼宫......"我刚念出声，脐带突然勒紧喉管。鼎外传来钟家家主的狞笑："当年你娘亲就是看破这秘密，才被做成镇魂桩的！"

剧痛中，三百口竖棺突然同时震颤。那些与我容貌相同的尸体齐刷刷抬起右手，指尖渗出银丝刺穿鼎壁。当银丝缠上我的天灵盖时，十八段记忆洪流般灌入脑海——每一世被活祭的场景都在复现：道光年间的剥皮仪式、咸丰年的抽骨大典、光绪年的换心秘法......

"还差最后一味药引。"薛家家主的声音从地底传来。我脚下的青铜突然化为血池，五具缠着红绸的骷髅浮出水面，它们抬着的黑棺里传出指甲抓挠声。当棺盖被银丝掀开的刹那，我的血液瞬间凝固——棺中躺着的，竟是浑身长满蛇鳞的爷爷！

腐臭的腥风扑面而来。爷爷的尸身突然睁眼，眼眶里游出两条白蛟。蛟龙额间的龙纹与我后颈胎记产生共鸣，整座青铜鼎开始剧烈摇晃。那些刻在鼎壁的鬼蛇符咒突然活过来，顺着银丝钻进我的七窍。

"时辰刚好。"王道长突然扯开道袍，露出胸口的五鬼抬轿刺青。刺青中的纸轿正在渗血，轿帘掀开时，五颗嵌着金牙的头骨滚落——正是五姓初代家主的遗骸！

我腕间的合欢绳突然寸寸断裂，绳结中爆出腥臭的脓血。血雾中浮现出十八年前的雨夜场景：母亲抱着襁褓在祠堂奔逃，五姓家主手持青铜铃在后追赶。当她撞破西墙暗阁时，墙上赫然绘着幅百鬼抬棺图——棺中婴孩的后颈，正盘着条朱砂鬼蛇！

"原来你们要的根本不是龙脉......"我嘶吼着扯断缠身的银丝，被剥落的皮肤突然逆着重生。新生的皮肉上浮现出整座刘家村的地图，每间屋舍的位置都对应着穴位，而村口的鱼塘正是气海所在！

华云梦与白蛟融合的躯体突然炸开，飞溅的鳞片化作利刃刺穿五姓家主。在她们凄厉的哀嚎中，我听见地脉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九丈青铜鼎应声炸裂，三百口竖棺中的尸体同时睁眼，他们的瞳仁里都映着血色婚书。

乱葬岗方向升起五盏白灯笼，照亮了夜空中倒悬的墓碑群。每块墓碑都刻着我的名讳，而碑下悬着的尸体，赫然是那五位本该与我成亲的千金！她们腐烂的手中攥着褪色婚书，嫁衣下摆钻出的鬼蛇正吐着猩红信子。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血云时，我后颈的鬼蛇胎记突然脱落。那畜生落地暴涨成三丈巨蟒，额间竟生着与我一模一样的五官。它张口吞下五姓家主的魂魄，尾部鳞片次第翻开，露出三百个正在啼哭的鬼婴头颅。

"这才是真正的五鬼迎亲......"蟒蛇口中传出爷爷的声音。它蠕动着钻入地缝，留下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沟壑中缓缓升起顶猩红喜轿，轿帘被阴风吹开的刹那，我看见了终身难忘的画面——母亲身着血染嫁衣端坐其中，怀中抱着个襁褓，婴儿后颈的鬼蛇胎记正咬住她的喉管

喜轿底部突然漫出粘稠血水，母亲的嫁衣在血泊中绽放出千百朵合欢。我踉跄着伸手去够襁褓，指尖刚触及婴儿发青的皮肤，整顶轿子突然西分五裂。三百个鬼婴头颅从地缝中钻出，口中衔着红线，将碎裂的轿帘重新缝合——每针都穿过我新生的皮肉！

"吉时到——"

浓雾中传来破锣声，十八盏白灯笼自西而来。提灯人脖颈系着褪色红绸，腐烂的面容竟与祠堂壁画中的阴差一般无二。他们身后跟着顶纸扎喜轿，轿帘上贴满生辰八字，墨迹未干的正是五位千金的庚帖！

我后颈突然传来灼烧感，鬼蛇胎记脱落处的伤口钻出条青铜锁链。锁链另一端连着母亲的尸身，她怀中的婴儿突然睁开全黑的眼睛，脐带如毒蛇般缠上我的手腕。当脐带勒入血脉时，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整座刘家村开始缓缓上升——青石板下竟藏着首径百丈的青铜罗盘！

"甲子轮回，终是成了。"王家主的半截身子从罗盘裂缝中爬出。他手中握着把骨梳，梳齿间缠着母亲的长发："当年你娘亲就是发现这天地局，才被做成了守阵的尸傀。"

血雨中突然浮现七口井的虚影，正是村中布成北斗状的镇魂井。井口爬出浑身长满眼睛的尸虫，它们汇聚成洪流涌向罗盘中央。当虫群啃噬过我的伤口时，十八年前的记忆突然复苏：母亲临终前咬断的舌尖血，正在我额间画出道镇邪符！

"咔嚓！"

青铜锁链突然崩断，罗盘上的卦象开始逆转。我抓过王道长遗落的人皮灯笼，将流着黑血的指尖按在灯罩上。火焰骤然转成青色，照出五姓家主惊恐的面容——他们的影子正在融化，露出内里裹着的森森白骨！

鬼婴们突然齐声啼哭，口中红线寸寸断裂。母亲怀中的婴儿猛然暴起，腐烂的小手插进我胸腔，攥住那半块青铜罗盘。当罗盘被扯出的瞬间，整个天地局开始崩塌，悬空的墓碑雨点般砸落。我眼睁睁看着其中一块墓碑贯穿华云梦的眉心，她鳞片下的白蛟竟发出爷爷的惨叫！

"原来你们都是祭品......"我咳着血沫大笑，手中灯笼突然暴涨成丈许鬼火。火舌舔舐过的地面浮现血色脉络，正是当年五姓先祖刻在龙脉上的禁制。当火焰烧到祠堂废墟时，暗格中的百鬼抬棺图突然活过来——画中棺椁轰然开启，爬出的竟是我七世被剥下的皮囊！

五顶纸轿突然合并成血色花轿，轿帘被阴风掀起时，里面坐着个戴金丝眼镜的鬼媒婆。她手中烟枪敲了敲轿沿，五位千金腐烂的头颅便从轿顶垂下："新郎官儿，该饮合卺酒了。"

我低头看着胸口的血洞，突然抓住鬼媒婆的翡翠镯子。当镯子碎裂时，漫天纸钱化作利刃，将五姓家主钉在罗盘卦象上。他们哀嚎着化为脓血，血水渗入地脉的刹那，我听见龙脉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

整座青铜罗盘突然倾斜，刘家村的屋舍如骨牌般接连倒塌。在尘烟蔽日的废墟中，我看到十八口黑棺破土而出。棺盖被震飞的瞬间，里面竟齐齐坐起三百个我——每个都处在不同年龄，后颈的胎记或蛇或蛟，正用染血的指甲在棺盖上刻写新的婚书！

鬼媒婆突然撕开面皮，露出钟家小姐腐烂的半张脸。她将烟枪插进我的眼眶，癫狂大笑："你以为破的是天地局？这才是真正的合卺礼！"剧痛中，我看到自己的脊椎破体而出，骨节上密布的符咒正与十八口黑棺共鸣——每口棺材里都飞出条青铜锁链，将我吊在正在崩塌的龙脉气眼之上。

当第一缕月光穿透血云时，我碎裂的瞳孔中映出惊悚真相：整个阴阳两界根本就是张巨大的婚书，而我的生辰八字，正在无数厉鬼的尖啸中，一笔一画刻上阎罗殿的朱漆匾额

月光在青铜锁链上折射出妖异的紫芒，我悬在龙脉气眼之上，看着脊椎骨节间钻出的符咒如同活虫般扭动。十八口黑棺中的"我"突然齐声诵念咒文，每个音节都震落簌簌血肉——我的右臂突然炸开，碎骨在空中拼成北斗七星，正正嵌入罗盘的天枢位！

"你当这是结局？"鬼媒婆腐烂的半张脸突然长出肉芽，钟家小姐的面皮如蛇蜕般剥落，露出底下华云梦的脸。她腹部的鳞片簌簌抖动，竟从中扯出条浸血的合欢绳——绳上串着的五枚铜钱，正是爷爷临终前塞进我襁褓的压胜钱！

铜钱落入罗盘的瞬间，整个天地局发出龙吟般的震颤。我破碎的瞳孔突然映出地脉深处的景象：三百丈长的青铜龙骸盘踞在熔岩中，每节龙骨都钉着具新娘尸骸，龙心位置赫然嵌着口雕凤黑棺——棺盖上用金漆写着我七世不同的名讳！

"这才是真正的龙脉。"华云梦将合欢绳甩向龙骸，绳结突然暴涨成青铜锁链。我的脊椎不受控制地扭曲，骨节符咒化作流光注入龙骸。当第一缕龙气苏醒时，十八口黑棺同时炸裂，三百个"我"的残躯如提线木偶般拼接成巨大的尸陀螺，在罗盘上跳起诡异的傩舞。

尸陀螺转动的罡风掀飞地皮，露出埋藏千年的五毒祭坛。坛中浸泡着五姓女子的胞宫，每个都连着脐带通向中央的血池——池底沉着块刻满人脸的青铜镜，镜中映出的竟是正在剥皮的母亲！

"娘亲！"我嘶吼着扯断锁链，碎骨刺入掌心时突然记起真正的合卺礼：当年母亲难产时，接生婆用银剪挑断的不仅是脐带，还有她以魂饲龙的禁咒。我扑向血池的瞬间，青铜镜突然浮出水面，镜面裂痕中伸出双布满尸斑的手——正是我自己七日前溺亡的尸身！

"轮回己成，因果当偿。"鬼媒婆的烟枪突然刺穿我的琵琶骨，枪头冒出青烟凝成婚书。当墨迹浸透骨髓时，龙骸突然昂首，三百新娘尸骸齐声尖啸。我破碎的瞳孔突然映出惊悚真相：整个刘家村不过是龙脉逆鳞所化，所有村民都是困在鳞片中的怨魂！

尸陀螺突然炸成血雾，凝成八条白蛟虚影。华云梦跃上蛟首，手中合欢绳化作龙骨鞭抽向龙骸："养了你七世，该还债了！"鞭梢扫过之处，青铜龙鳞层层剥落，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镇魂钉——每根钉子上都刻着五姓家徽！

我胸口的半块罗盘突然飞向龙心，与黑棺中的另半块完美契合。当阴阳罗盘合一的刹那，整条龙脉开始崩塌。母亲怀中的婴儿突然睁开全黑的眼睛，腐烂的小手撕开自己肚皮——里面蜷缩着条朱砂鬼蛇，正与我后颈脱落的胎记一模一样！

"时辰到了。"鬼媒婆突然扯开嫁衣，露出爬满蛊虫的胸腔。她将烟枪插入心窝，喷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婚书。我浑身血管突然爆裂，鲜血在罗盘上绘出北斗九星——最后一颗隐星的位置，正对应着祠堂暗阁中的镇魂井！

地底传来万鬼哭嚎，三百新娘尸骸突然化作流光注入我体内。当最后一道魂魄归位时，我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十八层地狱与人间接壤处，五姓先祖正在用我的七世皮囊缝制百鬼衣。衣摆每道褶皱里，都嵌着个啼哭的鬼婴

血池中的青铜镜突然迸裂，我的尸身从镜中爬出，腐烂的指尖捏着半片带血的银剪。当两具身体西目相对的刹那，地底传来锁链绷断的巨响——十八口镇魂井的符咒同时自燃，井沿青石上渗出密密麻麻的血泪。

"明儿......"

镜中尸身的喉管突然蠕动，发出母亲的声音。它黑洞洞的眼窝里钻出两条合欢绳，绳头系着枚褪色的长命锁——正是我周岁时母亲亲手戴上的！锁芯突然弹开，掉出张泛黄的宣纸，血迹斑斑的"逃"字刺得我双目生疼。

华云梦突然发出凄厉尖叫，她腹部的鳞片片片倒竖。我趁机夺过银剪，却发现刃口刻着细密的镇魂咒——这分明是当年接生婆用来剪断龙脉禁制的法器！当银剪划破掌心时，血珠竟在半空凝成微型星图，北斗九星的轨迹正指向祠堂废墟下的暗格。

"拦住他！"鬼媒婆的烟枪喷出毒雾，五顶纸轿中突然窜出缠着红绸的骷髅。我挥动银剪斩断合欢绳，绳结中爆出的黑血溅在罗盘上，卦象突然逆转。地脉深处传来龙吟，三百新娘尸骸化作的流光在我体内横冲首撞，后颈伤口处竟生出片青铜逆鳞！

"天璇移位，地煞冲宫！"我无意识地念出这句咒诀，指尖自动结出莲花印。银剪突然暴涨三尺青光，劈开浓雾的刹那，祠堂废墟下浮起九盏幽冥灯——每盏灯芯都裹着块人皮，上面刺着五姓女子的生辰八字！

鬼媒婆突然撕开胸腔，掏出团跳动的蛊虫扔向罗盘："你以为借的是龙气？分明是三百怨女的阴元！"蛊虫触到青铜的瞬间，我浑身毛孔钻出细如发丝的红线，每根都连着口镇魂井。井水突然沸腾，浮起五具缠着水藻的嫁衣女尸——她们的盖头下，赫然是那五位千金腐烂的面容！

王家千金的尸身突然抬手，嫁衣袖中飞出数百只人面蛾。我挥动银剪斩落飞蛾，溅出的脓血却在空中凝成婚书。当墨迹浸透银剪时，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剪断龙脊，破局在脐！"

我猛然醒悟，转身将银剪刺入青铜罗盘的枢纽。地动山摇间，整条龙脉显形——三百丈龙骸的第七节脊椎处，赫然钉着母亲被炼化的尸身！她双手结印，丹田处悬着团青光，正是我出生时被取走的先天元气。

"娘亲......"我七窍溢血，银剪在龙脊上擦出火星。华云梦突然化作白蛟缠住我的腰腹，龙尾扫过之处，十八口镇魂井同时喷出血柱。血雨中，五姓千金的尸身突然融合成巨大的腐肉新娘，嫁衣下摆伸出无数鬼手，每只都攥着块带血的族谱残片！

当鬼手即将触及我天灵时，母亲尸身突然睁眼。她丹田的青光化作利箭，贯穿腐肉新娘的心口。趁此间隙，我拼尽全力将银剪刺入龙脊裂缝——

"轰！！！"

龙骸应声断成两截，滔天怨气从断口喷涌而出。我的瞳孔突然映出阴阳两界，看见五姓先祖的魂魄正在忘川河中挣扎。银剪在怨气中熔成铁水，却在掌心凝成枚青铜卦钱，正面刻着"破军"，背面是我的生辰。

腐肉新娘轰然倒塌，三百道怨魂尖啸着冲入地缝。华云梦的白蛟身躯寸寸碎裂，露出底下钟家小姐的枯骨。当我想捡起长命锁时，地面突然塌陷——龙脉断裂处升起口水晶棺，棺中少女面容竟与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她腕间的银镯正刻着"癸亥年七月初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