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回煞夜惊魂

第二十九章 回煞夜惊魂

梆子声在戌时三刻骤然喑哑，我攥着半截犀角烛退至老槐树后。树皮上昨日新刻的守夜符正在渗血，那些歪扭的朱砂字迹里，竟钻出条生着母亲面容的翡翠藤！

"辉儿......娘回来看你了......"

藤蔓裂开的细缝中传出呓语，树根突然暴长缠住脚踝。我挥动屠龙刀斩断藤条，断口喷出的汁液溅在墓碑上，竟将"刘秦氏"的碑文蚀改成"宇文云梦"！当我想后退时，后背撞上口裂开的薄棺——棺中泡在龙髓里的，竟是七岁那夜"弑父"用的青铜剪，刃口处还粘着片带咒的逆鳞！

"一更天，煞气现......"

打更人的破锣声自乱葬岗飘来。我转身望去，却见西个纸人抬着顶猩红轿子踏着磷火而来。轿帘被阴风掀起半角，露出只正在腐烂的脚——脚踝处系着的五色绳，绳结样式与母亲下葬时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犀角烛突然爆燃，青绿火光映亮槐树后的无字碑。碑面渗出琥珀状黏液，凝成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我，而是二十年前的雨夜：母亲跪在宇文祠堂，她隆起的腹部插着七根镇魂钉，钉帽上刻着三百个"刘明辉"的生辰。当产婆剖出鬼婴时，那团血肉竟生着与我如出一辙的烛龙目！

"二更天，亡者归......"

轿中突然伸出只青紫枯手，指尖生着翡翠指甲。当它即将触及我眉心时，怀中的守夜簿突然翻动，纸页间掉出块龙凤玉佩——正是母亲头骨中封存的那块！玉佩触地的刹那，整片坟地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深埋的青铜祭坛。坛上摆着三百盏幽冥灯，每盏灯芯都是我的胎发，而灯油竟是母亲被炼化的脑髓！

"看看为娘给你备的嫁妆......"

轿中传出宇文云梦与母亲重叠的嗓音。我掀开轿帘的瞬间，三百具缠着翡翠藤的女尸破土而出。她们腐烂的子宫里伸出脐带，末端系着的竟是泡在龙髓中的鬼婴！这些孽障额间的烛龙目突然离体，在空中拼成血色囍字，映得月轮泣血。

屠龙刀突然自主飞旋，斩断最近女尸的脐带。鬼婴坠地即炸成肉泥，飞溅的碎骨中竟藏着《阴司律》残页！当我想拾取残页时，地底突然钻出九条生吞过逆鳞的阴虺，它们首尾相衔结成八卦阵，将我困在阵眼。

"三更天，阴阳乱......"

打更人的灯笼突然炸开，飞出的不是烛火而是三百颗龙牙。这些镇物刺入我的西肢，鲜血顺着卦象纹路汇向祭坛中央的青铜鼎。鼎中浮沉着半块阴阳令，当血水漫过令身时，整座祭坛突然倾斜——坛底竟连着往生井，井中爬出的不是水鬼，而是三百个正在纸化的"我"！

"娘带你认认亲戚......"

轿中枯手突然暴长，将我拽向井口。在即将坠入龙渊的刹那，我瞥见井壁最深处的刻痕——那根本不是符文，而是用父亲指血写就的"毁契"二字！当指尖触及字迹时，整口往生井突然沸腾，三百具女尸的脐带齐根断裂，鬼婴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啼哭。

"西更天，煞冲门......"

打更人的破锣突然扣在我天灵盖上。翡翠藤趁机钻入耳道，在颅内结出花苞。当花苞裂开时，往生井底浮出顶青铜棺椁——棺盖移开的刹那，我看见二十个不同年龄的"自己"正被铁链锁在棺中，他们掌心捧着的合卺杯里，泡着母亲被剜出的左眼！

翡翠藤在颅腔内盛开的刹那，我瞥见青铜棺椁深处坐着个梳妆的纸人。她手中的犀角梳沾着龙髓，正将我的脸皮往空白的颅骨上贴。当梳齿划过颧骨时，井底突然传来锁链绞动的声响——三百具女尸的子宫里，竟重新钻出浸泡在血水中的鬼婴！

"五更天，煞归位......"

打更人的铜锣突然裂成两半，半张腐烂的脸从裂缝中挤出。我认得那浑浊的左眼——正是七岁那夜被我"误杀"的产婆！她黑洞洞的嘴一张一合，吐出的不是人言，而是三百道重叠的婴啼。

鬼婴们突然齐刷刷转头，烛龙目迸射的血光在空中交织成网。我挣扎着举起屠龙刀，刀刃却被翡翠藤缠住。藤蔓顺着刀身爬向手腕，每片叶子都浮现段记忆：二十年前中元夜，母亲被铁链锁在祠堂梁上，宇文家主将浸透龙髓的翡翠藤刺入她隆起的腹部。藤蔓在子宫中结出人面果实，果皮下裹着的正是此刻撕咬我咽喉的鬼婴！

"辉儿......接胎衣......"

母亲的头骨突然从轿中滚落，天灵盖里掉出团血淋淋的肉膜。当胎衣触及鬼婴的蟒尾时，所有孽障突然僵首，它们额间的烛龙目离体飞旋，在井口拼成血色八卦阵。阵眼处浮出块青铜秤，秤盘一端堆着二十颗龙牙，另一端赫然是我被撕成碎片的魂魄！

井水突然倒灌，冲垮青铜祭坛。我被浊浪卷向棺椁，后背撞上冰冷的椁壁。棺中纸人突然睁眼，她手中的犀角梳己换成浸血的《阴司律》，朱笔正将我的名讳填入"阴生子"一栏。当笔锋停顿时，整座乱葬岗突然褪色——墓碑化作纸灰，老槐树变作人筋扎成的伞骨，而那顶猩红轿子竟是用我的胎发编织！

"吉时到——"

宇文云梦的嫁衣突然裹住棺椁，翡翠藤从她七窍钻出，在椁面刻下整篇婚书。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我的掌心突然浮出守夜人的烙印，滚烫的灼痕中传来父亲临终的嘶吼："毁契！断龙骨！"

屠龙刀突然迸发青光，刀刃劈开血色八卦阵。阵眼处的青铜秤突然倾斜，秤钩刺穿宇文云梦的琵琶骨。她腐烂的半边脸突然融化，露出母亲年轻时的面容："辉儿......剖开......棺底......"

鬼婴们突然集体自燃，灰烬中飞出三百张带血的《鲁班书》残页。当纸页贴满棺椁时，椁底突然裂开道缝隙——里面埋着的不是尸骸，而是整卷浸泡在龙髓中的《生死簿》原本！簿上所有被勾销的名讳突然活化，化作冤魂撕咬宇文云梦的嫁衣。

"娘在这......"

母亲的头骨突然撞向青铜棺，天灵盖在椁面磕出北斗纹。当第七道裂痕出现时，我的魂魄突然被扯出躯壳，望见往生井底最深处的真相：二十年前被活祭的双生胎，一个被炼成守夜人，另一个的残魂正困在翡翠藤中，与宇文云梦的肉身融为一体！

翡翠藤在颅骨中盛开的瞬间，宇文云梦的嫁衣突然从中间裂开。她腐烂的躯体里爬出千百条生着逆鳞的鬼蛇，蛇头竟顶着一张张扭曲的婴孩面孔。我挥刀斩断缠住脖颈的蛇身，蛇血喷溅处，母亲的头骨突然迸发青光——

"喀嚓！"

头骨天灵盖裂开一道细缝，半卷《鲁班书》残页裹着龙髓滑落。残页触地的刹那，整座青铜棺椁突然倾斜，椁底露出个漆黑的洞口。腥风从洞中呼啸而出，带着腐朽的槐木气息，那分明是通往祖祠地窖的密道！

"拦住他！"宇文云梦的嘶吼混着鬼蛇的啼哭。她腹部的翡翠藤突然暴长，藤蔓尖端裂开，钻出九颗滴血的龙眼核。这些眼核在空中结成北斗阵，阵光扫过之处，地砖翻涌如浪，三百具泡胀的女尸从土中爬出，腐烂的指缝间竟攥着祖祠地窖的青铜钥匙！

屠龙刀突然自主震颤，刀柄处浮出母亲的血字："地窖......毁逆鳞......"。我翻身滚向洞口，却被鬼蛇缠住脚踝。蛇身鳞片逆向生长，刺入皮肉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灌入脑海：七岁那夜，我曾被父亲藏进地窖暗格，亲眼看见宇文家主将三百片逆鳞钉在龙形木傀上，每一片都刻着我的生辰！

"辉儿......"

母亲的头骨突然撞向北斗阵，龙眼核应声炸裂。青光裹着我坠入地窖洞口，腐臭的阴气扑面而来。石阶缝隙里渗出粘稠的龙髓，每滴液体中都浮动着《婚书》残影。当我踩上最后一级台阶时，背后突然传来砖石闭合的闷响——宇文云梦的鬼蛇正用尾尖疯狂撞击地窖石门，而那些女尸腐烂的掌心，正将青铜钥匙一寸寸插入锁眼！

地窖深处突然亮起九盏幽冥灯。火光摇曳中，我望见了永生难忘的诡谲景象：十八具缠着红绸的青铜秤悬在梁下，秤盘里盛着的不是砝码，而是三百个泡在琥珀色龙髓中的胎儿颅骨！每个颅骨的天灵盖都被掀开，颅内燃着的竟是写有我八字的龙凤烛！

"夫君终于来了......"

阴影中缓缓走出个戴青铜傩面的老者，他手中握着的不是法器，而是我七岁那年失踪的虎头鞋。鞋尖银铃无风自动，铃声震得梁上青铜秤齐齐倾斜——秤钩突然暴长，刺穿我的双肩吊上半空。鲜血顺着铁链流入秤盘，那些胎儿颅骨突然睁眼，三百道重叠的童音在地窖炸响：

"爹......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