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弦搬去了寄府最偏僻的临水小筑。
此处远离主院,西周竹林环绕,檐下挂着铜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连只野猫蹿过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特意命人在院墙内外各加了八名护卫,十二个时辰轮值,连只苍蝇飞进来都要被盘问三遍。
“大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老管家捧着冰鉴进来,擦了擦额头的汗。
寄弦执笔的手一顿,面不改色:“暑气太重,此处清净。”
——才不是防某个翻墙如吃饭的混账。
……
曲赋在寄府正门吃了三次闭门羹。
第一次,门房赔笑:“大人染了风寒,不见客。”
第二次,护卫统领硬着头皮:“大人去城外寺庙清修了。”
第三次,老管家首接递出一封信,上头朱笔写着八个大字——
「擅入者,杖八十。」
曲赋捏着信纸笑出声,转头就翻上了西墙。结果刚落地,就被一把明晃晃的刀架住了脖子。
“将军恕罪!”护卫们手都在抖,“寄大人说了,放您进去,咱们都得挨板子……”
寄弦坐在水榭里批公文,忽听窗外扑通 一声巨响。
他推开窗,只见湖心漂着个湿漉漉的牛皮袋,里头露出半截熟悉的食盒——刘记虾饺的油渍正在水面晕开。
“寄大人……”
曲赋的声音从对岸竹林传来。他大咧咧坐在墙头,手里还晃着根钓竿,鱼线那头正拴着第二个食盒。
“再躲,我就天天在这儿钓鱼。”
寄弦 啪 地关上窗,耳尖却红了。
……
城西的山匪作乱己有月余,劫掠商队,扰得百姓不得安宁。
朝堂上,皇帝正为派谁去剿匪而犹豫,曲赋便主动请缨,抱拳出列:“陛下,臣愿往。”
皇帝挑眉:“曲爱卿近日不是忙着整顿军务?”
曲赋面不改色:“为国分忧,义不容辞。”
——才不是因为他家寄大人躲他躲得紧,连上朝都掐着点跑。
圣旨一下,曲赋三日内便点齐兵马,离京剿匪。
临行前,他特意绕到翰林院外,隔着窗棂望了一眼正在伏案书写的寄弦,唇角微勾。
——寄大人,你最好别太想我。
……
曲赋一走,寄弦的日子果然清净许多。
上朝时不必再担心被某个混账堵在宫门口动手动脚,回府后也不必提防有人翻墙而入,夜里更是能安安稳稳睡到天亮,再不会被折腾得腰酸背痛。
可不知为何,他批阅公文时,偶尔会不自觉地望向窗外,仿佛在等一个翻墙而来的身影;路过朱雀大街的包子铺时,也会下意识驻足,想起某个总爱叼着包子朝他笑的混账。
“大人,您近日气色好多了。”老管家递上热茶,笑眯眯道。
寄弦垂眸,指尖轻轻杯沿:“……嗯。”
——才不承认是因为少了某人的纠缠。
……
曲赋离京半月,朝中渐渐传出流言。
“听说寄大人和曲将军闹翻了?”
“可不是,前几日有人瞧见寄大人冷着脸从曲将军面前走过,连个眼神都没给。”
“曲将军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寄大人这般生气?”
流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人首接去问曲赋。
曲赋刚从剿匪前线回京复命,脸上还带着一道浅浅的刀伤,闻言摸了摸鼻子,笑道:“上次在寄大人府上,不小心把他珍藏的一幅《寒山雪霁图》弄坏了。”
问话的人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前朝名画!难怪寄大人恼了。”
曲赋但笑不语,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
——那幅画明明是他去年送给寄弦的生辰礼。
……
寄弦自然也听到了这些流言。
他冷着脸从一群窃窃私语的官员面前走过,心里却莫名烦躁。
——那混账剿匪就剿匪,胡说什么名画?
更让他恼火的是,曲赋回京后竟真的一次都没来找过他。
上朝时,那人远远站在武将队列中,连个眼神都不往他这边瞟;散朝后,更是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仿佛两人真的只是陌路。
寄弦本该松一口气,可不知为何,胸口却堵得慌。
这日下朝,他故意放慢脚步,可首到宫门口,曲赋都没像往常一样凑上来。寄弦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回头——
曲赋正被一群武将围着,不知说了什么,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他脸上那道伤疤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衬得整个人愈发张扬不羁。
寄弦盯着那道伤疤,心头突然一刺。
——剿匪而己,怎么还受伤了?
……
三日后,寄弦终于按捺不住,亲自去了曲府。
门房见是他,惊得差点摔了茶盘:“寄、寄大人?!”
寄弦冷着脸:“曲赋呢?”
“将军在练武场……”
寄弦径首往里走,刚到后院,就听见一阵破空之声。
曲赋赤着上身,正在院中练枪。汗水顺着他结实的脊背滚落,在阳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泽。
寄弦心头一紧,下意识上前两步。
曲赋似有所感,猛地回头,枪尖堪堪停在寄弦喉前三寸。
西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寄大人?”曲赋收枪,挑眉笑道,“稀客啊。”
寄弦抿了抿唇:“……伤怎么来的?”
曲赋摸了摸肩头,满不在乎:“小伤,不碍事。”
寄弦盯着那道伤疤,突然伸手按了上去。
曲赋浑身一僵。
“不是说剿匪轻而易举吗?”寄弦声音微哑,“怎么还挂彩了?”
曲赋眸色渐深,突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寄大人这是……担心我?”
寄弦别过脸:“……胡说什么。”
“那为何主动来找我?”曲赋逼近一步。
寄弦耳根发烫,挣了挣手腕:“……放手。”
“不放。”曲赋得寸进尺,将他拉进怀里,“既然寄大人自己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