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苏苏软软地靠在许墨的胸膛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那股混合着硝烟与清冷气息的独特味道。这味道本该是危险的代名词,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让她在精神力过度消耗带来的剧痛和眩晕中,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她的意识像是沉入了一片深海,无数根冰冷的针从西面八方刺来,每一次大脑的搏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她想帮忙,想证明自己不只是一个能附身的挂件,想在这个冰冷的男人面前,展现出独属于自己的价值。她做到了,但也仅此而己。那铺天盖地的怨念之蛾,如同无穷无尽的灰色潮水,她的净化,不过是在海啸面前筑起了一道脆弱的沙堤,转瞬即逝。
“主人……我……”她想说点什么,或许是道歉,或许是解释,但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眼皮重得像挂了两块铅。
许墨没有低头看她,那只搂着她腰肢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不容置喙地将她纤细柔软的身体完全禁锢在自己怀里。他的目光,如同一万年不化的寒冰,平静地注视着前方那片由怨念与死亡构成的灰色云海。
那些怨念之蛾仿佛被翁苏苏的圣光激怒了,变得更加狂躁。它们不再毫无目的地散播花粉,而是汇聚成一股股灰色的龙卷,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嗡鸣,径首朝着公路中央的两人一车冲来。翅膀上那些扭曲的人脸,在高速的振翅中变得模糊而诡异,仿佛一张张通往地狱的请柬。
大巴车内,刚刚从幻觉中挣脱出来的人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了这更加骇人的一幕。车窗玻璃被飞蛾的身体撞得“啪啪”作响,密密麻麻的灰色身影几乎遮蔽了所有的光线,车厢内瞬间暗如黄昏。绝望,比刚才的幻觉更加真实,更加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心头。
赵伟和他手下的士兵们死死地握着枪,但他们知道,面对这种非物理性的、数量庞大的诡异生物,他们手中的热武器和废铁没什么区别。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车外那个男人身上。
就在那灰色的死亡之云即将吞没一切的前一刻,许墨终于动了。
他没有结印,没有吟唱,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只是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仿佛抽干了周围所有的空气。
他身后的翁苏苏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到极致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气息,从许墨的胸膛中苏醒。那不是单纯的能量,而是一种……概念。是凋零、是终结、是万物归于沉寂的最终法则。
然后,他微微张开嘴,将这口气,轻轻地“呼”了出去。
“呼——”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毁天灭地的光效。
那只是一缕看似微不足道的、淡淡的黑色气息,从他的唇间溢出。
然而,当这缕黑色的气息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它便以一种几何级数的速度,疯狂地扩张、蔓延!
一道无声的、扇形的、纯粹由死亡构成的冲击波,以许墨为中心,向着前方席卷而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冲在最前面的那批怨念之蛾,在接触到黑色气息的刹那,它们那由怨念构成的身体,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鸣,便如同被阳光照射的雪花,瞬间消融、分解,化作最原始的粒子,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它们的生命,连同承载它们的怨恨,都被这股气息彻底“抹除”了。
这是一种比净化更加霸道、更加不讲道理的湮灭。
黑色的“死神之息”继续向前,摧枯拉朽。
它像是一块巨大的橡皮擦,所过之处,无论是飞舞的怨念之蛾,还是它们赖以生存的怨念花粉,亦或是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诡异的甜香,都被毫不留情地从这个世界上擦去。
公路两旁,那些挂满了灰色蛾巢的枯树,在被气息扫过的瞬间,那维系着它们诡异生命的最后一丝能量也被剥夺,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化作最纯粹的、毫无生机的灰白粉末,簌簌而下,如同下了一场寂静的死亡之雪。
仅仅三秒。
整个世界,恢复了绝对的死寂。
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但那令人心悸的嗡鸣声,那遮天蔽日的灰色云海,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巴车里,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石化咒,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他们的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撼而放大,嘴巴无意识地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看到那个男人只是……呼了一口气?
然后,那足以让整个车队团灭的恐怖蛾潮,就这么……没了?
陈教授的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他浑然不觉,浑浊的眼中倒映着车外那个男人的背影,嘴唇微微颤抖着。这不是科学,这不是他能理解的任何一种能量形式。这是一种……权柄。一种言出法随,定义生死的权柄。
赵伟和他手下的士兵们,更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他们引以为傲的战斗经验、生死之间磨练出的意志,在这一口“气”面前,渺小得像个笑话。恐惧、敬畏、崇拜……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只剩下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神明的仰望。
许墨没有在意那些人的反应,他低下了头,目光落在了怀中那个己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小东西身上。
翁苏苏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眉头紧紧蹙着,即使在昏迷中,似乎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精神力的过度消耗,对她这种等级的辅助来说,伤害远比物理创伤更严重。
许墨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麻烦。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个小东西,在他怀里就应该是活蹦乱跳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随时会碎掉的瓷娃娃。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空着的左手一翻,掌心出现了一小撮灰色的、闪烁着微光的粉末。
正是他之前徒手捏碎的那颗10级晶核的粉末。
他伸出两根手指,捻起一小撮粉末,动作略显僵硬地,送到了翁苏苏那毫无血色的唇边。
“张嘴。”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翁苏苏在昏沉中似乎听到了主人的声音,出于本能的服从,她微微张开了干裂的嘴唇。
许墨将那撮晶核粉末,小心地送入了她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