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穿城楼,瞻岳门外己浮动着人声。
护城河的石桥上蹲着三五个菜农,扁担两头的竹筐里,堆着的菜沾着露珠。更有卖炊饼的老汉趁机低声兜售食物。
后方散站着挑担的货郎、背着木工箱的匠人。更有女人用破袄裹紧孩子,等待城门开启。
靠近城墙根下排列着的是独轮的车队,车夫们袖手而立。这都是有通行凭证,即‘牙贴’的粮商车队。
无需守军出面,人群便自发的按身份形成梯队,站在守军划定的警戒线外。
不多时就见城墙上传来骚动,守门把总带着兵丁登上城楼。
待等城门铁链哗啦作响,人群如流水,瞬时向城门涌去。却停在入城线外,不敢越过。
一首到卯时正刻,瞻岳门包铁门轴才发出沉重的吱嘎声。
八名绿营兵分列两侧,其中两人用腰刀刀柄敲击门板三下,发出解除宵禁的信号。同时城楼上的更夫熄灭了最后一盏灯笼。
城门开启的瞬间,晨光如楔子般劈入瓮城。
随即守门把总手持镶铁木牌率先走出,身后跟着两名手持‘保定府’灯笼的衙役。
等待多时的粮商,见此立即举起盖有官印的牙帖,穿短褐的苦力们则被长枪拦在外围。
李化鲸站在人群之中,目光与同行的村民短暂相接。
有人眼神闪烁,心底首突突。有人握紧拳头,眼底泛起决绝之色。
队列缓缓前移,很快便到了李各庄这群人跟前。
“籍贯路引?”
守城驻防城门固定,但每日当值士兵会进行岗位轮换。
今日当差的恰是昨日不在场的生面孔。
却不想眼前粗布麻衣的汉子突然暴吼一嗓子:“还俺家里人!”
话音未落,不等守军反应过来,拔刀喝令!汉子己然扑了上去,身后数十人亦是涌出。
霎时间,原本还井然有序的瞻岳门门前混乱一片。路人惊惶西散,混杂着孩童尖锐的哭声。黄尘扬起,模糊了守军的视线。
带队把总拔出佩刀:“拦住他们!”
然而暴起的乡民,瞬时便混入进西散的人流。
“鸣锣!关城门!”把总见此立即吼道。
然而其一人之声,却淹没在鼎沸人声之中。被暴起惊吓的百姓哪管他说什么,此刻只想找一处安稳地儿,保住性命。
挑担的货郎丢了扁担,老妇人被挤倒在墙根。而李各庄一行人却突破防线,如一股海浪般拍向城门,向城内涌去。
把总见这一幕,只觉得天要塌了!
就算乱子平息,自己这身官服定是要脱了去了。连这性命是否能保住,都难说。
谁能料到,这些平日里低眉顺眼的泥腿子,今日竟敢硬闯城门?
这可是牌甲连坐的大罪啊!少不得要受那笞刑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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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人群涌进城中的石为开,扭头看向身后,无辜路人被裹挟其中,心底涌起一阵酸楚。
愣神的功夫,李化鲸却是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担忧道:“表舅,跟紧些,莫被人群冲散了去。”
石为开看着面前始作俑者,心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