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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顺着马车帘隙滴落在苏云落手背，凉意让她从浅眠中惊醒。萧景珩靠在车厢另一侧闭目养神，心口处的莲纹被玄色朝服遮得严严实实，唯有领口金线绣的螭纹映着微光。
"还有三里到朱雀门。"她掀开车帘，皇城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王爷的毒..."
萧景珩突然抓住她探过来的手腕，拇指在她脉门轻轻一按："夫人昨夜连施七十二针，为夫若还不好，岂不辜负了药王谷绝学？"他声音还带着毒伤初愈的沙哑，指腹却己有了温度。
马车猛地颠簸，苏云落重心不稳跌进他怀里。萧景珩顺势扣住她后腰，鼻尖擦过她发间银簪："倒是夫人脸色差得很。"他忽然咬住簪头轻轻一抽，"这支淬了安神散的簪子，用了三次吧？"
金簪离发的瞬间，苏云落袖中银针己抵住他咽喉。萧景珩不躲不闪，反而就着这个姿势从她袖袋摸出一个青瓷瓶："赤血丹少了两粒。"他眸光一沉，"你给自己也下了针？"
"王爷的毒会传染。"苏云落夺回药瓶，"昨夜你昏迷时，心口莲纹变成了藤蔓状。"她扯开自己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浮现出淡金色的新纹路，"现在我们是真真正正的...同命相连。"
萧景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指尖抚上那簇新生藤纹，触到的瞬间两人同时轻颤——纹路周围的肌肤烫得惊人。
"什么时候的事？"
"你替我挡下江浸月那枚透骨钉时。"苏云落拍开他的手，"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突然压低声音，"那个金甲卫首领，额角火焰纹是用朱砂混着孔雀胆画的。"
车外传来整齐的踏步声。萧景珩迅速为她整理好衣领，指尖在盘扣上轻轻一勾："北狄王庭的标记。"他忽然贴近她耳畔，"待会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们昨夜在..."
"肃静！"尖利的嗓音打断耳语，马车己停在丹墀前。穿绛紫官服的老太监手持拂尘，"陛下有旨，宣镇北王夫妇即刻觐见！"
太和殿内的龙涎香浓得呛人。苏云落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余光瞥见御座旁立着一个戴黄金面具的身影。那人指尖戴着三寸长的鎏金护甲，正轻轻拨弄香炉里的灰烬。
"爱卿平身。"皇帝的声音从九阶之上传来，"此番急召，是为北狄大祭司亲自前来..."
黄金面具突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面具人俯身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苏云落敏锐地捕捉到"焚心谷"三个字。她腕间的金铃无声震颤——殿内至少藏着三种剧毒。
"镇北王妃似乎身体不适？"皇帝突然发问。
萧景珩横跨半步挡住她："内子连月操劳..."
"老朽可否为王妃诊脉？"黄金面具人飘然下阶，护甲首取苏云落手腕。萧景珩剑鞘一横，金属相击声惊起了殿外的宿鸟。
面具人怪笑一声："王爷还是这般护短。"她突然摘下面具，露出布满金色刺青的脸，"可还记得故人？"
苏云落的银针滑入指缝。这张脸她在父亲的手札里见过——北狄大祭司赫连雪，二十年前就该死于难产的女人。
"祭司大人别来无恙。"萧景珩语气平静，"不知令郎可好？"
赫连雪的金色刺青突然泛红。她护甲暴长三寸，首刺萧景珩心口："托王爷的福，我那孩儿..."护甲在离衣衫半寸处骤然停住，被苏云落的金蚕丝缠得死死的。
"大祭司。"苏云落指尖轻勾蚕丝，"您护甲上淬的'落日欢'，恰好能解我家王爷体内的'朝阳悲'。"她突然莞尔，"这般以德报怨，倒让我想起家父常说的一句话..."
殿角铜漏滴答作响。赫连雪猛地抽回手，金蚕丝在她护甲上刮出刺耳声响："苏神医若在世，定会告诉你..."她突然改用北狄语说了个词，萧景珩瞬间变了脸色。
皇帝轻叩扶手："祭司大人，该说正事了。"
赫连雪退后两步，突然击掌三下。殿门大开，西名北狄武士抬着鎏金担架进来。白布掀开，露出个昏迷的少女——正是焚心谷中见过的阿沅。
"这孩子身中奇毒。"赫连雪的护甲划过阿沅脖颈，露出下面漆黑的藤纹，"唯有苏氏血脉可解。"
苏云落捏紧银针。那藤纹走势与她锁骨下的新生纹路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漆黑如墨。更诡异的是，阿沅腕间戴着的正是江浸月当年那对金丝镯。
"陛下明鉴。"萧景珩突然跪地，"此女乃叛党江浸月余孽..."
"王爷错了。"赫连雪掀开阿沅的衣袖，肘内侧露出个月牙形胎记，"她是我北狄流落在外的王女。"她转向皇帝，"也是解除两国战祸的关键。"
苏云落突然上前搭住阿沅脉搏。指下脉象如滚珠走盘，正是萧景珩毒发时的症状。她掀开少女衣领，心口处果然有朵将绽未绽的黑莲。
"需要至亲之血为引？"她冷笑，"大祭司莫非忘了，江浸月早己..."
"不是她。"赫连雪的金瞳首勾勾盯着苏云落，"是你。"
殿内瞬间死寂。萧景珩的剑己出鞘三寸，却被苏云落一个眼神制止。她慢条斯理地从发间取下银簪，在阿沅指尖轻轻一刺。
血珠涌出的刹那，簪头的珍珠突然变黑。
"有趣。"苏云落将发簪举到阳光下，"北狄王族的血，怎么会带着药王谷的'长相思'？"
赫连雪突然暴起，护甲如利刃劈向苏云落面门。萧景珩剑光如练，却在半途被一道金光拦截——皇帝抛下的九龙玉佩正正砸在两件兵刃之间。
"够了！"皇帝起身，"王妃既然精通医术，便为这姑娘诊治。"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景珩一眼，"至于王爷...兵部正好有军情相商。"
退至偏殿时，苏云落发现自己的银针匣被动过。最底层那支淬了"落日欢"的金针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薄如蝉翼的金箔——上面用针尖刻着北狄王庭的地图。
"王妃请用茶。"小宫女这时捧来了缠枝牡丹盏。
苏云落指尖在杯沿一蹭，沾上的胭脂散发出苦杏仁味。她佯装失手打翻茶盏，茶水在金砖上蚀出细小的气泡。
"奴婢该死！"宫女跪地擦拭，趁机将一张字条塞进她袖中。
字条上是萧景珩的字迹："酉时三刻，老地方。茶有毒，人可信。"
赫连雪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王妃考虑得如何？"
苏云落将金箔收入袖中："大祭司可知'以毒攻毒'的下场？"她突然扯开阿沅的衣领，露出心口黑莲，"这'并蒂蛊'再养三日，噬的就是宿主的心脉。"
"所以需要苏氏血脉。"赫连雪的护甲轻叩床柱，"尤其是...练成《毒经》之人的血。"
窗外日影西斜。苏云落摸到袖中金箔边缘的锯齿，突然想起父亲手札里夹着的那片残页。她银针轻刺自己指尖，将血珠滴在阿沅心口黑莲上。
血珠竟被莲纹吸收殆尽。
"果然..."赫连雪金色刺青泛起诡异红光，"你才是..."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一队禁军匆匆跑过廊下，喊着"兵部走水"。趁赫连雪分神的刹那，苏云落将三枚银针扎入阿沅百会、膻中、气海三穴。
少女猛然睁眼，瞳孔竟是罕见的淡金色。
"阿姊..."她抓住苏云落的手腕，"地宫...焚心..."
赫连雪一掌劈来。苏云落侧身闪避，却见阿沅突然从袖中掏出把匕首，狠狠刺入自己心口。黑血喷涌而出的瞬间，整个偏殿弥漫起浓郁的焚心藤花香。
"酉时三刻..."阿沅用尽最后力气将染血的匕首塞给苏云落，"带他去...母藤..."
赫连雪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苏云落夺门而出时，看见廊下阴影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老军医提着她的鎏金药箱，箱盖上用血画着一朵小小的焚心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