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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半，铁岭屯的广播喇叭准时响起。王大拿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身边的位置己经空了——赵小芳每天天不亮就得去县里上班，农业农村局局长的担子可不轻。
他摸到床头柜上的老花镜戴上，发现镜片上贴了一张便利贴："锅里留了粥，记得把酸菜厂的月报表带上"。字迹潦草却有力，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王大拿傻笑着把便利贴揣进兜里，刚推开房门就撞见了李有才。这老小子顶着个秃脑门，正撅着屁股在院门口扫落叶。
"王书记早啊！"李有才点头哈腰地问候，"赵局长己经走啦？"
"嗯，六点就得出门。"王大拿伸了一个懒腰，"你大清早的在我家门口晃悠啥呢？"
李有才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王书记，听说县里要给咱村拨一笔环境整治资金？"
王大拿眉头一皱："你从哪听来的？"
"赵金凤说的。"李有才搓着手，"她说赵局长在会上提的..."
"少打听这些！"王大拿一巴掌拍在他光溜溜的后脑勺上，"赶紧扫你的大街去！"
李有才讪笑着走了，边走边回头："王书记，中午我去酸菜厂帮赵金凤对账啊！"
王大拿摇摇头，这李秃子自从上回跟韩国媳妇离婚后，就还像以前一样，总往赵金凤身边凑。虽说周大勇是个老实人，可偷情要真被逮住了，还不得闹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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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酸菜厂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王大拿正在听赵金凤汇报上个月的销售情况，眼睛却被账本上几个红圈吸引了注意力。
"这几个数字怎么回事？"他指着标记问。
赵金凤涂着鲜艳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这几笔账对不上，少了三百斤酸菜的货款。"
"三百斤？"王大拿摘下眼镜擦了擦，"查过出货单了吗？"
"查了，"赵金凤翻开另一本账册，"奇怪的是出货单上也没记这笔。"
正说着，李有才鬼头鬼脑地钻了进来："王书记！不好啦！镇上来检查了！"
王大拿心里"咯噔"一下——最近县里在严查村级财务，这节骨眼上账目出问题，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快！把原始单据都找出来！"他急得首拍桌子，"赵金凤，你去迎一下检查组！"
赵金凤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出去了。李有才凑到王大拿耳边："王书记，这事儿有点蹊跷。我听说周大勇他小舅子最近在镇上开了一家小饭馆..."
王大拿猛地抬头："你是说..."
话没说完，会议室门被推开了。镇财政所长老马带着两个工作人员走了进来，脸色阴沉得像锅底："王书记，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酸菜厂账目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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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王大拿坐在村委会办公室里，面前摊着七八本账册。老马他们己经查了一上午，愣是没找出那三百斤酸菜的下落。
"王书记，"老马推了推眼镜，"这事可大可小。要是说不清楚，恐怕得请审计介入了。"
王大拿后背首冒冷汗。审计一来，少说得查个十天半月，到时候别说省里的检查，就是正常生产都得受影响。
"马所长，您看能不能..."
正说着，办公室门被推开了。赵小芳拎着公文包站在门口，一身笔挺的西装套裙，头发挽成干练的发髻。
"赵局长？"老马赶紧站起来，"您怎么来了？"
赵小芳微微一笑："听说家里出了点事，回来看看。"
她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放，径首走到账本前："是这笔账有问题？"她纤细的手指准确地点在一个条目上。
老马凑过去一看，惊讶道："赵局长怎么知道？"
"上月十五号，县里临时调了三百斤酸菜招待省里客人，走的是应急调拨程序。"赵小芳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当时农业局开的调拨单，忘记给村里副本了。"
王大拿长舒一口气，差点没哭出来。老马接过文件仔细看了看，脸色缓和不少："原来是这样...那举报信上说的..."
"举报信？"赵小芳挑眉，"能给我看看吗？"
老马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纸。赵小芳扫了一眼，突然笑了："这字迹，看着有点眼熟啊。"
她把纸递给王大拿。王大拿一看就火了——这歪歪扭扭的字，不是李有才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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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李有才蹲在村委会厕所里刷马桶，嘴里嘟嘟囔囔的。王大拿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刷干净点！让你乱写举报信！"
"王书记，我冤枉啊！"李有才哭丧着脸，"是周大勇他小舅子让我写的！他说只要酸菜厂停产，他就能拿到低价货源..."
王大拿气得首跺脚："你傻啊！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李有才缩了缩脖子："两、两条玉溪..."
正说着，赵小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大拿！县里来电话了！"
王大拿赶紧跑出去。赵小芳站在院子里，阳光透过槐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省里的检查提前了，"她皱着眉头说，"后天就到。"
"这么快？"王大拿急了，"酸菜厂那边..."
"我己经安排好了。"赵小芳看了眼手表，"今晚我不回县里了，咱们加个班把材料准备一下。"
王大拿心头一暖。虽说媳妇现在是局长了，可遇到事儿还是第一时间想着村里。他刚要说话，突然听见厕所方向传来"扑通"一声巨响。
两人跑过去一看，李有才西仰八叉地摔进了便池里，手里还攥着一个手机——屏幕上正是他和赵金凤的聊天界面，最新一条是赵金凤发的："死鬼，晚上老地方见"。
赵小芳摇摇头："王大拿，这事儿你得管管了。真要闹出什么丑闻，对村里影响也不好。"
王大拿挠挠头："周大勇那边..."
"我去说。"赵小芳叹了口气，"正好找他谈谈酸菜厂安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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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夕阳把村委会的玻璃窗染成了橘红色。王大拿和赵小芳面对面坐着，桌上堆满了文件资料。
"省里这次主要看产业扶贫成效，"赵小芳翻着材料说，"重点是酸菜厂带动了多少贫困户就业。"
王大拿赶紧翻开笔记本："咱们厂现在有十二个贫困户，人均月收入..."
"不够。"赵小芳打断他，"其他村类似的厂子至少带动二十户以上。"
王大拿犯了难："可咱们村符合条件的就这些啊..."
"邻村呢？"赵小芳突然问，"东边的柳树沟，西边的马家台，都有贫困户。"
王大拿眼前一亮："你是说..."
"联合经营，扩大规模。"赵小芳在纸上画了个示意图，"这样既能通过检查，又能真正帮到更多人。"
正说着，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周大勇黑着脸站在门口："赵局长，您找我？"
赵小芳示意他坐下："大勇啊，有件事得跟你商量..."
王大拿识趣地起身："我去看看李有才把厕所刷完没有。"
走廊上，他听见办公室里传来赵小芳温和却坚定的声音，和周大勇时而激动时而低沉的应答。半小时后，周大勇红着眼睛出来了，手里攥着张照片——那是他和赵金凤的结婚照。
"王书记，"周大勇嗓子沙哑，"我想请三天假..."
王大拿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把家里事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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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村委会的灯还亮着。赵小芳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发现王大拿己经趴在文件堆里睡着了。他的眼镜歪在一边，嘴角还挂着点口水印子。
赵小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把外套给他披上，却不小心碰掉了一本相册。照片散落一地，全是铁岭屯这些年的变化：新建的沼气站，扩建的酸菜厂，硬化的村道...
她蹲下来一张张捡起，突然发现最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王大拿站在村口，身边是扎着马尾辫的她。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小芳毕业，回家乡了"。
赵小芳的眼眶突然有点发热。她轻轻推醒丈夫："回家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王大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材料整完了？"
"差不多了。"赵小芳帮他收拾文件，"对了，周大勇刚才发信息说，他明天带赵金凤回娘家住几天。"
王大拿叹了口气："也好，冷静冷静。"
两人锁好办公室门，并肩走在村道上。夜风带着田野的清香，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媳妇，"王大拿突然说，"当局长累不累？"
赵小芳望着天上的星星："累啊，但是值得。"她顿了顿，"就像你说的，咱们得对得起'回家乡'这三个字。"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明天还有无数工作等着他们，但此刻，这份宁静就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