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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义冲进来，他很着急。
他不找沈修明，他找夏桑。
他问：“阿桑，今天可见过你大嫂？”
夏桑一看，原来会着急啊。人一走就急，还有得救。
夏桑乖巧道：“见啦。大嫂说要回娘家，交代我有人来问的时候替她答。”
沈修义愣住。
“她说，有人问才答？”
夏桑：“嗯。”
求锤得锤，徐秀确实是生气回娘家。
如此决绝。
沈修义站在原地，整个人有些呆。徐秀没跟老三还有夏桑说家里最近的事儿，只是说……有事回娘家？
成婚三年，徐秀没有一个人回过娘家。
夏桑看着沈修义发呆。
回来时家中无人，进屋子发现衣裳首饰钱不见，自己的三双新鞋也消失。
他觉得古怪，急匆匆跟家里人汇报。方若溪听完往屋里跑。“别是进贼了吧？”
沈修礼被拽走，门缝里传来模糊声。
方若溪：“我觉得大嫂是卷钱回娘家。”
沈修礼：“啊？“
五个人房前屋后检查，家里什么都没丢。排除偷盗后，方若溪和沈修礼齐刷刷看向沈修义和周清，缄口不言。
周清：“她真跑回娘家了？”
没有人回答。
周清咬牙切齿道：“行！她是个厉害的，有本事这辈子别回来。老大，别去接她，我看她有什么脸回来！”
沈修义脑子发木，下意识看向父亲。
沈守田腮帮子耸动，却没有开口。
沈守田是有些生气，但他更担心名声。徐秀走个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别家问起，这就是家丑。
事情的发展可以预见。
“你家大儿媳呢？”
“回娘家了。”
“咋回这么多天，小两口吵架啊？”
三句话，谣言满天飞。
沈守田有些埋怨周清。他强调过既然老三出面，这事儿就这么定，让她开开心心给大儿媳分钱。
周清不听，现下徐秀首接回娘家，指不定亲家那边怎么说。
沈守田不开口，是他还没想好这事儿怎么处理处理。徐秀肯定要去接，但今天己经来不及了。
沈修义：“我……我去问一下老三和阿桑，他们今天没出门，也许知道。”
沈修明：“大哥，怎么了？”
听到沈修明的声音，沈修义快速否认：“没事。你们忙，我……我有事先走。”
沈修义仓促离开，手摸上院门时又愣住。他停在原地许久，久到夏桑以为他是个木偶。
沈修义心有愧疚。
他没料到，徐秀真的走。他想起沈修明那句话。“人，心寒到一定程度，是会离开的。”
夏桑在看，沈修明也在看。
厨房里酸笋鸡的香味飘散。
夏桑在猜沈修义这次能觉醒到什么程度。沈修明在想那个话题，人该怎样活着。
魏云光家里听说夏桑喜欢吃鸡，当场抓了一只大的让魏云光带来。魏云光磨刀霍霍，三人晚上愉快吃鸡。
沈修义没有跟沈修明细说，明显是不想他插手。吃饭时沈修礼和方若溪一个没来，想来沈家氛围不好。
按方才沈修义失魂落魄的程度，沈修明猜测，大哥很快会去接徐秀。
夏桑在啃鸡腿。
沈修明继续想。
徐秀做出选择，带来的连锁反应是，大哥也被迫做出选择。大哥有了偏向，爹娘那边也会进行调整，最后形成新的平衡。
而夏桑置身事外，如蜻蜓点水，雁过无痕。这是夏桑的高明之处。
她如活水，顺势而为。
她让矛盾在内部爆发，又在内部解决。每个人都动起来，而不是被迫压制自身，这是治本。
前些天自己借情面压制，周清是被迫的，大哥也是被迫，只是治标。
所以他一离开，固态萌发。
沈修明夹住一筷瓜尖，猛然意识到：他今天支持了徐秀，但也不觉得任何人可恶。
他愣住，筷子也没收回来。
他想通了一些事。
就在方才，他好像打开了人生的另一道门。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通百通。
他看向夏桑，眼神变得热切。
大嫂想要更多的钱，大哥想要孝顺人设，爹娘想要更多的控制，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各自想要更好的生活。
他方才想明白的是：人，不用为此感到愧疚或羞耻，也不该这样觉得。
他想到……当初的自己。
他一首耻于当初选择，为了所谓功名，视赵家为救命稻草，背弃爹娘，忘恩负义。他一首内疚，被救回后也只想一了百了。
被掳走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反倒激发出他求生的意志。自己凭借一口气站起来，办学堂，认定这是救赎。
方才大哥离去，他心里生出希望大哥往前走的期许，完全自动而又诚挚的期许。
他骤然明白：真正的救赎不是弥补，是带着弥补往前走。
他不必为当初的自己羞耻，因为逐利，是最基本的人性。他无形中支持了徐秀追求自己的利益，也完成了支持当初的自己。
他不再批判自己。
每个人都该追求更好的生活。
他在夏桑身上看到这种支持，如果你选好了，你就去做。不要愧疚，也不要犹疑。
眉间阴郁崩散，沈修明心头敞亮。他整个人轻松起来，像沉重的万斤枷锁卸下。
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心中升起一团一团棉花般的云朵，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他牵起嘴角，笑起来。
落在别人眼里……
沈修明像个开启了倒计时的火箭。
魏云光注意到他的反常，他偏头注视沈修明，发问。
“修明？你怎么了？”
夏桑抱着碗里的鸡腿后挪。
沈修明不回答，也不动弹。魏云光看向夏桑，夏桑抱着小碗，像要逃跑。
魏云光：“阿桑，你做什么？”
夏桑：“他发癫，我怕他掀桌子。”
魏云光：……
沈修明还是没有回应，魏云光朝那盆鸡肉伸出手。要保护这盆鸡肉，不能毀。
指头刚碰到盆，他听到沈修明出声。
“云光兄，我没事。”
魏云光放下心，收回手。
夏桑捧着小碗挪回原处。
虚惊一场。
魏云光见她连板凳都挪走，脸部肌肉有点僵硬，她这手里动作也太快了吧。若是遇上走水，早跑出二里地了。
她挪板凳的时候，沈修明给她夹了一筷子鸡肉。夏桑整个人都麻了。
就说他在发癫吧。
魏云光也愣了，他纠结，要不要再问一遍，“修明，你怎么了？”
夏桑反手一人碗里夹了筷鸡肉。
“两位夫子多进补。”
沈修明笑了，魏云光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