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转账里的母爱
暮春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从纱帘缝隙里流淌进来,在茶几上的青瓷杯沿镀上金边。我握着母亲给我倒的茉莉茶,看茶叶在琥珀色的茶汤里沉沉浮浮,犹豫再三,还是把藏在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这话要从半个月前说起。那天丈夫偶然提起,中秋时我给母亲买了件羊绒大衣,又请全家吃了顿丰盛的团圆饭,前前后后花了近千元。可姐姐同样给母亲买了衣服,母亲却执意把钱转回了大半,还总在丈夫面前念叨:"你姐家房贷压力大,孩子又在念补习班,这钱我哪能收?"这话像根细小的刺,扎得我心里隐隐作痛。
"妈,都是女儿,为啥我花的钱您照单全收,姐姐的就非得退回去?"我盯着杯中的茶叶,声音不自觉带上委屈,"这些年逢年过节,我给您买的补品、衣服还少吗?可每次姐姐送点东西,您就说她不容易,这对我公平吗?"
母亲正在削苹果的手顿了顿,锋利的小刀在青苹果皮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纹路。她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着递给我,指尖带着常年做家务留下的薄茧:"小雪,妈没想到这点事让你这么在意。你每次给我买东西,妈心里都暖烘烘的,你对妈的好,妈都记在这儿。"她轻轻拍了拍心口。
我别过头去,鼻腔有些发酸:"可您总这么区别对待,我心里实在难受。"
母亲放下水果刀,拉过我的手。她的掌心带着岁月的温度,指节上的皱纹里仿佛藏着几十年的光阴:"你姐现在的日子,就像走在结了薄冰的河面上,稍有不慎就会滑倒。她给我买衣服时,眼睛总往价签上瞟,妈一看就知道她心疼钱。我退回去的不是钱,是想让她知道,妈永远是她的后盾。"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几片新叶被风吹进纱窗。母亲起身关上窗户,转身时的动作比去年慢了许多:"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有次你发高烧,你姐把攒了半年的零花钱全买了退烧药,自己却舍不得买根冰棍。这些年,她总把好东西让给你。现在她日子难,妈能帮一把是一把。"
我突然想起上个月,姐姐来我家送自己腌的梅干菜,衣服袖口磨得发白,却坚持要把我塞给她的红包再塞回来。那些被我忽略的细节,此刻像被风吹散的云,渐渐拼凑出清晰的轮廓。
"亲情不是天平,称不出谁轻谁重。"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俩都是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过得好,妈为你高兴;你姐有难处,妈更不能不管。等你以后做了母亲就会明白,看着孩子受苦,比自己疼还难受。"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这才发现母亲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对两个女儿的牵挂。我紧紧抱住她,闻到她衣服上淡淡的皂角香,那是二十多年来从未变过的味道。
夕阳西下时,我给姐姐发了条微信,约她周末来家里吃饭。母亲在厨房哼着老戏,砧板上切青菜的声音清脆悦耳。阳光穿过纱帘,在我们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原来这世间最珍贵的亲情,从不在计较与比较里,而藏在母亲转出去的每一笔钱、咽下的每一声叹息,和永远向儿女敞开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