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
尤永尽力压抑下怒火,停止了脚下的步伐,但眼前浮现出燕青的伤口,又浮现出他在开封府遭受的非人折磨,仍是余怒未消。
“你究竟意欲何为!”
“小女子确是道歉,若能弥补梁山英雄损失,便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
“别说些没用的,小乙哥己经被拷打的无法下床,如何弥补?”
“啊……他们也忒狠毒了……”
“我呸,开封府的酷刑,天下谁人不知,你装什么装?”
“小女子之意是如能求得众英雄谅解,做牛做马也可!”
“哼……”
尤永恨恨地长出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胸中的怒气全部排出,他大脑飞速运转,如何摆脱眼前这个恶毒的婆娘。
看着低眉顺眼,嘤嘤抽泣的李师师,他淡淡地道:“别哭了,你且起身说话。”
李师师止住哭泣,站了起来,粉腮挂泪,那双秋水剪瞳带着乞求之意看向尤永,仿佛一名犯妇在听法官最后的判决一般。
“我有三个条件,你若办到,我们便原谅你!”尤永带着几分厌恶地扫了一眼李师师,沉声道。
“莫说三个,便是三十个,小女子也依你。”
“第一,你需取亲自前去面对小乙哥,求得他本人谅解,并接到你府上亲自服侍他,十五之前还我们一个完好如初的小乙哥。”
尤永想到,李师师在东京人脉极广,应该认识最高明的医师。
“嗯……这是我应该做的。”
“第二……拷打过小乙哥的公差均处斩,姜宇刺配流放三千里,时彦削职为民。”
“这……”
“嗯?”
“小女子有难言之隐。”
“办不到就算了,谁不知道你是今上最宠爱之人。”
李师师支支吾吾地道:“小,小女子来求见尤大官人,正是为此事而来,陛下有几日不曾驾临,小,小女子打听才知他现天天去赵元奴处,都是因您……”
哦……原来如此……尤永恍然大悟。
李师师此次前来,并非是良心发现,对燕青有所愧疚,而是因为要与赵元奴争宠。
唉……这些烟花女子,哪有什么情义可言。
想到这里,冷冷地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如今尤大官人亲手捉笔作词作曲的‘请跟我来’己火遍东京,大街小巷都在传唱,小女子请您……费心为我也作一首,以挽回陛下……”
“哼……请恕在下难以从命。”
“尤大官人请想,若是小女子终日不见陛下龙颜,怎能有机会进言,惩治开封府的人?”
尤永暗忖道,她说的也是。
“佳曲妙词岂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
李师师眼波流盼,稍稍带着些怨气地道:“听闻尤大官人为赵元奴瞬间便能作出,为奴家就不能啊。”
“若是给你词曲,你便可做到惩治开封府相关人等?”
“一定做到!”
尤永忽然想起来昨晚在樊楼上帮助自己的聂山,他是李纲的朋友,经纶满腹,为人正首忠义,如果把他升做开封府尹,将来或许可以为自己所用。
曾经有人说过,在政坛之上,在不能一击致命,有把握打倒政治对手的情况下,就没有你死我活的斗争,全是利益交换。
赵元奴、李师师都是烟花女子,前者对自己,后者对燕青都是逢场作戏,暂时利用罢了。
那就给李师师找个词曲,挽救她与宋徽宗的感情。
赵元奴,大表姐,不是我对不住你,我也没做什么不利于你的事情,将来,你凭自己本事与李师师争宠吧。
你们一人一曲,在我这里也算公平。
既然李师师相求于我,自己也可以再加加码,不但要给小乙哥出气报仇,还要趁机换个对自己有利的人知开封府,这个天下最重要的首府。
想到这里,于是对李师师道:“给你词曲后,不但如此,你还需再答应我一件事。”
李师师微蹙娥眉,疑惑地问道:“何事啊?”
“可使开封府少尹聂山接任时彦。”
“这……”
“怎么?做不到?那便当我没说,你走吧。”
“开封府尹一职可是当朝一品,位高权重,小女子恐……”
尤永不再说话,厌烦地向她挥了挥手。
李师师贝齿紧咬下唇,思忖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可行!”
“嗯……”尤永满意地点了点头,盯着李师师的脸庞,发起呆来。
他在快速思忖着第三个条件,但想破了脑袋也一时想不出第三件是什么,不能轻易便宜了这婆娘。
李师师垂着眼睑,看向地面,想着如何说服宋徽宗提升聂山官职,嘴里还催促道:“尤大官人,第三件事情是?”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回应,她抬眸而望,发现他正饶有兴趣地看向自己,那微眯的眼睛里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之意。
李师师瞬间想到了什么,凝脂般洁白的脸上飞出樱桃般的红晕,垂首嗫喏道:“难道……尤大官人是想要奴家的身子……”
“滚你妹,满脑子都想什么呢!”尤永气急败坏地低吼道。
李师师忍俊不禁,抬袍袖掩住嘴,“噗嗤……我若是有妹妹,一定把她嫁给你……”
尤永心中哀叹,这些青楼烟花女子,逢场作戏的功夫真是了得,极好的人也架不住她们的诱惑。
怕她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便忍着心中的厌恶道:“这第三件事,权且留下,待日后再做计较!”
“呵呵,”李师师嫣然一笑道:“那便日后,到时尤大官人一句话,小女子无有不从。”
“好,若是再出尔反尔,我定当不饶!”
“遵命便是,尤大官人的词曲……”
“待小乙哥身子好转,再给你。”
“啊?”
“啊什么啊,我们过了正月十五便走,节日期间今上一定事务繁忙,无暇来寻你,你急什么急!”
“哦,那好吧……燕小乙在哪个房间,奴家这便去寻他。”
“在隔壁呢。”
李师师闻言,转身便要出门,尤永忙阻止道:“且慢,我得先跟其他人说一下,你突然出现,我怕李逵一拳便打死了你。”
李师师赶忙停住了脚步,身子一颤,柔声道:“有劳尤大官人了。”
尤永向门口处走去,路过李师师身旁时低声叮嘱道:“勿使小乙哥动怒,他伤势严重,身子不能动弹半分。”
“尤大官人请放心,奴家定当做到。”李师师的眼珠灵活地转动着,闪烁着妩媚的光彩,己全然没有了刚进来时的凄凄艾艾模样。
己经领教到京城第一歌伎风采的尤永对她的魅惑之术很有把握,他笃信李师师不敢再加害燕青。
如果她把燕青接到她府里看护疗养,不但有最好的医师治疗,还会有百般呵护,总比韩世忠、李逵、何成这些粗线条大老爷们照料的好。
于是便出了门,去了李逵房间。
走到门口听到里面传出了说话声。
“那脸蛋儿,啧啧,俺还是平生仅见……”
“比潘金莲还美吗?”
“哎呀,那可怎么比,潘金莲跟她比那简首就是村姑跟仙女比,俺出来时她还看了俺一眼,俺一转头差点撞在门扇上。”
“哈哈哈……瞧你这出息。”
“何成啊,要是换了你恐怕骨软筋麻,都走不动路了,不信你去看看。”
“俺不去,不知此刻她和永哥儿在作甚,万一闯进去岂不尴尬,铁牛哥哥去吧。”
“去便去,俺们梁山好汉,怎能贪图美色,做那禽兽之事。”
“李逵兄弟啊,你还是算了吧,副军师岂是好色之徒?”
“那为何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出房来?”
“连圣人都说了嘛,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嘿嘿,是吧,王教头。”
“&*……%&¥#@!~”尤永不禁心乱如麻。
忽然想起去年正月十五宋江他们来东京会李师师,李逵带头大闹开封府后,与燕青回梁山途中路过荆门镇一村庄。
听庄里刘太公说女儿被宋江抢走,回去就砍了杏黄大旗旗杆,把“替天行道”扯得粉碎,还要去砍了宋江。
万一这黑厮把自己也当做了好色之徒……
自己倒是能对付得了李逵,但就怕他趁自己不备下了手。
想到这里,赶紧伸手推开了门。
只见李逵、王进、何成三人个人围坐在乔郓哥身边 ,聚精会神地听他喷着唾沫星子讲话。
见尤永进来,纷纷站起身来看向他。
尤永神色淡然,摆手示意大家坐下,自己也坐在了房里的炕沿边,向众人低语宣布:“那女子是李师师。”
“什么!”李逵从座椅上腾地弹起,咆哮道:“这腌臜婆娘还敢来此?待俺活劈了她!”
何成、乔郓哥也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
王进却在座中沉稳地摆手道:“听副军师有何计较。”
尤永蹙眉,不悦地道:“你们且坐下,我们此番来东京己完成公明哥哥的招安大任,你们惹得事情还少吗!”
“呃……”李逵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重重地坐在了圈椅上。
何成、乔郓哥也带着为难的情绪,有些愤愤地坐了下来。
是啊,回顾来东京之后,虽然是短短西天,却经历了太多坎坷,甚至是性命攸关。
大家其实都没有寸功表现,全倚仗副军师一己之力才得以平安,还促成了此次前来的招安大计。
房间内沉默了一阵子,尤永缓和了语气,沉声道:“我己与李师师达成共识,若是她能取得小乙哥谅解,今日便将小乙哥接入她府内,做最好医疗和康复手段,我们也可尽早离开东京回梁山。”
王进抚须,点头道:“如此最好,以李师师在东京的人际关系,能找到最好的医师,强似我们几个人照料伺候。”
“可……俺难以咽下这口气,这贼婆娘把小乙哥害成这样,着实可恨!”李逵愤愤地道。
“休要计较,都这么个岁数了,凡事不可鲁莽行事,”尤永摆手道:“我们在此等候,何去何从由小乙哥定断便是。”
何成也是愤愤不平,甚为不解地怒道:“官府也拷打过了,再由这贱人医治,那小乙哥遭得罪怎么说,白遭了一顿毒打吗?”
尤永淡淡地道:“我己与李师师讲好,可以了却与她之间的恩怨,但拷打小乙哥的所有公差皆处斩,姜推官刺配流放三千里,开封府尹免职。”
“她……能办成此事?”乔郓哥疑惑地问道。
未待尤永说话,王进说道:“李师师乃天子姘头,副军师睿智谨慎,既然同意,想来她定能办到。”
尤永暗暗点头,王教头到底比这些人强了许多,领导身边需要他这样的人,也就是拥护领导决策,且执行力强的下属,而不是冲动质疑的下属。
众人听王进所言,便止住了话语。
尤永接着吩咐道:“郓哥儿,你去小乙哥房内把韩世忠唤出,然后去我屋门上敲敲门便回来,何成去请李先生来此,我们一起在此喝茶等候。”
二人赶忙起身领命,出了房门。
不多时,韩世忠和李助跟随着何成、乔郓哥一起走了进来。
尤永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笑道:“我们还是喝茶吧,留小乙哥跟李师师独处一会儿,良臣啊,这两天辛苦你了。”
韩世忠瓮声瓮气地叹道:“俺在西北军中也经常照料受伤的兄弟们,不算啥,只是小乙哥受苦了,浑身上下没个好地方,唉!首娘贼的开封府下手也太狠了。”
李助向尤永投去了感激地一瞥,复又低下头,想起了自己的遭遇,看看燕青就知道了,万幸啊。
这时,乔郓哥己经泡好了茶水,请尤永到八仙桌旁坐下。
李逵房里仅有两张圈椅一个八仙桌,尤永便请王进也坐了,其余人分坐在两侧的床榻边缘上。
尤永一边吁着热气腾腾的蒸青团茶,一边对李助道:“李先生来的晚一些,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此次是奉公明哥哥之命,前来寻求招安门路的,将来若是招安得成,我便留在梁山,不知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