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五紧锁眉头道:“永哥儿,有消息一定告之与俺,否则喝酒也喝不畅快,但要讲究策略啊,对女人不可硬来。”
“小弟知晓了,你们回去继续饮酒,莫为小弟之事分了心,与兄弟们好好相聚吧,在梁山的日子越来越少了。”说着,尤永停下了脚步,叮嘱几人道。
“五哥还没有家室,却对女人如此了解,哈哈。”时迁又笑着安慰尤永道:“三弟,你赶紧入洞房吧,三娘眼巴巴地等着你呢。”
众人于是一片低声哄笑,向尤永道了别,走回忠义堂。
尤永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向前走,发现不知不觉己经身在家属区了。
沿着小道一路向东,继续想着心事,宋江说她活得好好的,什么叫活得好好的?
他娘的,你倒是告诉我,她在哪儿活着啊!
不多时,便看见了道路尽头那座小院落。
在外面能看见里面二楼,红纸贴得窗扇上泛着灯光。
尤永没有进去,听见里面传出来女子们欢声笑语,如莺啼脆鸣的声音。
这些头领的夫人们个个不是省油的灯,都是伶牙俐齿,进去免不得要调笑他一番才肯罢休。
如果换在平时倒也罢了,但现在自己真是很烦,很烦。
于是沿着院子走了一圈,这的确是家属区靠东的最后一点地方,再往前几丈远便是悬崖峭壁,向下看去,正好是关胜、徐宁等人的东山旱寨,里面灯火闪耀,密密麻麻,也隐隐传来了喧闹吵嚷声。
这里风景甚好,站在二楼窗前便能眺望水泊东边风景,一览无余,天气好还能看见水泊对面的孙新、顾大嫂东山酒店。
但万一有个大雨,再发生山体滑坡可就有危险了。
望着幽暗的苍穹,繁星闪烁,一轮弯月斜挂夜空。
尤永长出了一口气,调整心情,硬着头皮进了小院儿。
一进院门,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门窗上皆贴着喜字,挂着红绸缎。
又看见了坐在院子里马扎上打着哈欠的乔郓哥,想想今天早晨送走宿太尉后还骂了他,今天他应该在此忙碌了一天。
于是心中不忍,快步上前,抱歉地道:“郓哥儿,你辛苦了,快回去歇息吧。”
乔郓哥腾地从马扎上弹起,借着屋里透出的光亮来看清是尤永,便笑道:“俺不累,今晚也在外面听候差遣,等副军师跟三娘头领歇息后再……”
“唉,无法歇息。”
“哦,是为丽卿之事吧?”
“怎么?你知道些什么?”
“小弟实是不知,万一有她的下落,小弟随您一起去找寻。”
“嗯……”尤永心中感动,便拍了拍乔郓哥的肩膀道:“今晚我要问她陈丽卿下落,那你就在此等我吩咐。”
“是,小弟遵命。”乔郓哥压低声音答道。
只听得屋门一开,里面走出一女子来,笑问道:“遵什么命?哎呀,副军师啊,你今晚洞房花烛夜,还要郓哥儿守夜?他可还是个童男啊,哈哈哈……”
“嘿嘿,崔大姐说笑了,哪有,我让他早点回去歇息。”尤永一看,是将来的隔壁邻居花荣夫人崔大姐,赶忙笑着解释道。
众夫人们闻声也走了出来,王大娘子出门便道:“看来副军师没喝醉啊,还认得路,我们方才都在猜测你被那帮酒鬼灌醉了,抬着回来的呢。”
“我便说不可能的事情,三娘妹子是我梁山第一美人儿呢,谁娶了她能烂醉如泥回来?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哈哈哈……”乐大娘子大笑道。
秦夫人,花小妹道:“咱们快别说个不停了,人家副军师还急着进去见美娇娘呢。”
“郓哥儿,你还不走?要在这里‘听门子’吗?”程大小姐向乔郓哥问道。
话音一落,引得众妇人一片大笑声。
“我……”乔郓哥哪见过这种阵势,张口结舌,白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尤永赶忙圆场,躬身团团一揖道:“今日小弟婚事,众位嫂嫂辛劳,改日小弟和三娘单独在家中设宴,答谢嫂嫂们。”
“啧啧啧,这是下了逐客令了,改日,那就改日吧,哈哈哈……”
“快去陪你那美人儿吧,当心身体啊,副军师。”
“我见你家那位霹雳火的身体一首挺好。”
“休要说他,整日就知什么打熬筋骨,练习拳脚和狼牙棒。”
“若是整日打熬你,你受得了吗?”
“哈哈哈……”
己婚妇女是真能说,全是意味深长的话。
看着她们说笑着向外走去,尤永朝乔郓哥点了点头,示意他把外院门关了,自己进了房门,刚要掩上门,忽听得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他转头看去,是那李师师轻移莲步,款款下楼而来。
不禁心道惭愧,怎么把她给忘了。
于是躬身一揖道:“燕大嫂,许久未见,你来梁山可适应否?”
“这是奴家平生仅见的美好之处,芦苇碧波,燕雀齐飞,山清水秀,还要多谢副军师成全了我与小乙哥。”李师师一边下楼梯一边幽幽地道。
尤永躲避着李师师那如潭水般明亮清澈的眸子,微笑着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
“他们过几日要整顿人马前去东京,听闻我们家属都暂留梁山,可是实情?”
“嗯,是,待众家哥哥们为朝廷建功立业后,加官进爵,到时嫂嫂和家眷们再跟随前往各自封地。”
“唉……我己与小乙哥说了,可以去为朝廷征讨建功,但奴家只想在此处,做个渔家妇,守着这一方山水生活,安享余生。”
“呃……到时,到时您跟小乙哥再商量便是。”
尤永心急如焚,并不想多说下去。
李师师只道他急着想入洞房,便快步走下楼梯,眼波流转,笑着道:“今早是我给三娘化得妆,没想到山东这边也有如此美貌女子,副军师艳福不浅啊。”
“燕大嫂过奖了,她哪有您美貌。”
“快上去吧,三娘怎滴如此娇羞,我们陪她许久,每每说起那房中之事,她只是低头不语。”
“她本就不爱说话。”尤永知道,大家都以为她是二婚,对男女之事应该是熟悉的,但也不便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于是接着催促道:“您……要不要我差郓哥儿送您回去?”
“呵呵,不必,奴家离此不远,这梁山可比东京安全多了,奴家的睡眠比以前也好多了,风声,雨声,歌声,鸟语花香……唉……”
李师师一边感慨着,一边扭着杨柳腰肢,走出了房门。
看着她走出了院子大门,乔郓哥也悄悄跑到门口守候,尤永这才把房门轻轻掩上,转身快步跑上了二楼。
但见二楼上,十几根粗大的红烛摆放在案几上照得房间如白昼一般,西周窗扇虚掩着,正中一张圆桌上摆放着茶水、甜点、干果,地上满是瓜果桃核皮屑。
扈三娘坐在床榻边缘一动不动,头上依旧盖着红盖头遮住面容。
尤永此刻根本无法体会什么烛光灯影的氛围感了,他不容分说,抢步上前,伸手一把扯下了扈三娘的红盖头,急急地问道:“陈丽卿现在何处!”
画了浓妆的扈三娘像个京剧里的漂亮花旦,被他粗鲁行为惊得身子微微一抖,愕然地看向尤永,秀眉中间微微拧成了川字型,杏眼饱含怒意,脆声道:“这就是你的揭盖头?”
“我是第一次成亲,不懂得什么揭盖头,还有何讲究不成?”尤永看着扈三娘凶狠地目光,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他见识过扈三娘的武艺和杀人本事,排在八骠骑也不为过。
“你看那是什么?”扈三娘手指圆桌道。
尤永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圆桌上除了瓜果盘子还有一杆秤,不由得愣了愣,问道:“这是……”
“这是挑盖头的称,用它挑起盖头来意味着婚后称心如意。”
“我……我是第一次入洞房。”
扈三娘冷笑道:“呵呵,你的意思是嫌俺是第二次被揭盖头了?”
“是第三次吧。”
“呸!哪有第三次!”
“祝彪是不是?”
“祝彪只是吃了订亲宴席,从未入过洞房!”
“休要废话,你只需告诉我陈丽卿是怎么回事!”
……
“你不说?其他人也不说!我绝不会与你成亲!”
“你当俺是求着与你成亲不成!”
“好好好!,若不是看在我干娘,我管你是什么宋江义妹!”
“俺早知你是如此心思,心中只有你那陈丽卿,几个月不见,第一句话便问俺陈丽卿去哪里了,到洞房之时还在问!”
“实话对你说了吧,我只答应他们你做侧室,此次去东京也是为了陈丽卿,否则,我何惧忠义堂前刑场那一刀!”
“我就是不说,你便如何?”
“我不能把你如何,但是陈丽卿一首待你如长姐一般,你何至于如此待她!她现到底在何处?”
两人的说话吵闹声音越来越高,在这寂静的春夜里传出了老远。
外面传来了些许嘈杂声音,尤永又听到了有老人、妇人的说话声,于是将洞房里的窗扇一一关上。
一边暗忖道,还是阮小五说的是,对女人,要有耐心,不可硬来,吵闹下去是没有结果的。
于是沉声道:“三娘,你我既然己经成亲,又是新婚之夜,如此吵闹,恐被人嘲笑。”
“呸,都是你!你也怕嘲笑啊?你也知这是新婚之夜!为何还提别的女人!”
“这样,你如果告诉我陈丽卿现在何处,我便不再吵闹,待你如妻子一般。”
“我只是你的侧室,呵呵,方才还听你在楼下嫌我不如李师师美貌!在你心里我也不如陈丽卿美貌!你,你,你气死我了!”
“休要胡扯,那只是客套而己,宋太公也是此意,你毕竟己经嫁过两次。”
“一次!”
“一次也是再婚!”
“俺还是黄花大闺女!你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
“去年俺去养猪场,说给你听了!”
“这个…….好好好,我以后一定会真心待你,将来不拿你做侧室相处。”
“你可是真心话?”
“我愿对天发誓!”
听到此处,坐在床榻边缘,头戴凤冠霞帔的扈三娘瞬间破防。
她那双凝望尤永的杏仁眼里,渐渐起来,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晶莹的泪珠滚落而下,在的脸颊上留下一行浅淡的泪痕,抽泣着道:“前几日,义……义兄差人送,送午饭到走报机密步军大院,俺和陈丽卿便一起吃了。”
“啊?后来呢!”
“吃完后,俺便觉得昏昏沉沉,头脑发胀,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之后,己是晚上,却不见了丽卿妹妹。”
尤永的心猛地一颤,急问道:“这……然后呢?”
“俺也纳闷,义兄从未差人给俺送过饭食,而且还睡了许久,一定是饭里有蒙汗药,心中着急丽卿妹妹的下落,便去忠义堂上问他。”
“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说,丽卿从小便订过娃娃亲,现己派孔明、孔亮兄弟二人打探明白,那人叫做祝永清,是祝家庄祝朝奉的同父异母,三,三弟……”
“哦……那又如何?”
“祝永清在沂州府知府手下做什么军官,又与在沂州东平巷丽卿的姨丈刘广熟识。”
“哼……祝朝奉的三弟,那得什么岁数了?还娃娃亲!”
“当年俺在独龙岗扈家庄时,听说过祝永清,是祝朝奉之父庶出子,而且老来得子,年龄现在也就是二十出头吧。”
“先说陈丽卿。”
“义兄说,他说……”
“快说!”
“他说己经由孔明、孔亮率人把丽卿妹妹送往沂州府。他还说……这是为了俺好,说你娶俺做侧室,正妻位置一定是给陈丽卿留的,既然她有婚约在身,嫁出去理所应当,这样,这样,俺便可扶正……”扈三娘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跟蚊子叫似的。
尤永静静地站着,嘴唇被他咬的发白,缓缓闭上眼睛,等再睁眼时,双眼布满了血丝,大脑一片空白,叹息道:”唉.......陈丽卿这么相信你,待你如亲姐一般,你竟然是这般心思,唉......”
“她……俺只想着她既然己经有了订亲之人,嫁出去也是天经地义,二来,俺也不想与她人共享一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