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谟正寻思着对付骆斌的对策,耳边乍然响起祁月白说话的声音。
他的声音与他的脾性浑然不同,似山间清泉,清亮纯净,缓缓流淌进心间,听着毫无攻击性。
似乎,曾经听过。
沈谟抓起白色粉末挥了过去,祁月白不闪不躲,笑意晏晏地看着她。
那笑容,宠溺自然,除了谷里的师兄们,她从未在一个陌生人脸上看到过。
纵使看着再无害,她可不觉得祁月白真那般纯真善良,出身皇家,又是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弟弟,是屿朝的润亲王,人称九王爷,若是单纯,早就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见他对于自己下毒丝毫不惧的模样,沈谟转头一想,便明白了。
他根本不怕毒。
祁月白体内的毒存留十余年,她不知当初是何等高人将其压制于此,以至于能让毒素与人各个脏器和睦相处,还能抵御外在所有毒素。
因此,沈谟便有些怀疑前世祁月白的早逝了,若未死,那便是借着死遁去做其他事。
那这辈子,他怎么改变计划了?
沈谟留了个心眼,总觉得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抹去地上残余的粉末,而后抬眸望着他,语气淡漠。
“九王爷,更深露重,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祁月白见她冷脸,挫败极了。
阿谟怎么老是对他冷冷的啊。
“找你解毒啊,我体内的毒虽然控制住了,十年二十年的不会复发,可终究与身体有碍,还是去了比较好。”
沈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确实,这毒会绝嗣,还会不举。”
说完,意有所指地朝某处多看了两眼。
祁月白执杯的手一堆,刹然睁大眼眸,竟是难得有了些别的反应。
沈谟抢过他的杯子,总算有种扳回一局的成就感。
祁月白细细瞧她那双灵动的眼眸,哪里不知道这是为了报复自己故意吓唬。
他温润的嗓音透着股无奈,起身躬身道歉。
“此前多有得罪,还望沈谷主见谅。”
见他这么唤自己,沈谟掷杯的手一顿,冷然盯着他。
神医谷现任谷主神秘莫测,世人只知是一位少年郎,是前任谷主的关门弟子。
祁月白怎么知道的。
下一瞬,沈谟拔出靴子里藏着的匕首,对着他的胸口。
祁月白立马举起双手投降,眼眸透着无奈和隐藏的缱绻深情。
“阿谟,你的记性真的很差。”
沈谟掷匕首的手一顿,皱眉打量着他。
什么意思?
“好了,就这么说好了,你替我解毒,我帮你解决你想解决的人,互利互惠。”
说完,灵活地将她的匕首抢过,塞回她的靴子里,然后快速闪人。
沈谟的手还停在半空,厢房里己然没有他的身影了。
他身手这般好?
所以方才是故意被她擒住的?
玩她呢!
沈谟实在不知道祁月白目的为何,只能暂时放下,日后再慢慢寻思。
她打开房门,见廊间无人,快速闪进隔壁厢房。
此时厢房无人,一切都恢复原状。
刚才骆斌凭空出现,屋内必有机关。
忽的,沈谟注意到墙上一幅明显被动过的壁画。
她摸索着,在壁画中的群山中看出了端倪。
她用力一按,壁画刺啦缓缓挪开,露出里头的长长地道来。
沈谟怕骆斌未走,也不敢点火折子,只能摸黑摸索着路。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走到了头。
面前被一堵石墙堵住,没了去路。
沈谟上下摸索着,寻着机关。
这个机关有些难找,沈谟只觉头发昏,后背尽是汗水。
不能这样,若再寻不到,只能回去,不说此处呼吸困难,就说她脸上的妆,再闷下去就脱光了。
又半炷香后,沈谟总算咂摸出门道来。
她想太多着相了。
这里根本没有机关。
她蛮力一推,石墙果然被推动了,露出一条足够容她而过的缝隙,她侧身而出。
沈谟环顾西周,才发现此处是兴阳街上米粮铺子边的小巷道,距离赌坊不远。
她走出巷道,遇上了苍术。
放在在厢房时,她猜到或许有机关,便让苍术在赌坊附近蹲守着。
“小姐,那个面具人朝那边走了。”
苍术指了指北城的出口。
京城各个区域都有一道门,宵禁后不能随意出入,但是以骆斌的能耐,想出个门还能做不到吗。
骆斌既然算计到神医谷上,今晚不给他个教训,她心难安。
两人快到北城出口时,被一阵打闹的声响镇住了。
她们找了个地方猫着,探头望着前头的情况。
其中两个人被兵马司的人牢牢围住,两人挣扎反抗,可双拳难敌西手,终是败下阵来 。
他们很快就被锁链锁住。
其中一人戴着黑虎面具,经苍术辨认,正是骆斌。
“宵禁时辰鬼鬼祟祟,定是这些时日逃逸的江洋大盗了,带这个鬼面具老子就不认得你啦,来人啊,换成最粗的铁链!”
“他娘的,老子东南西北城寻了个遍,总算抓到了!”
“放肆!老子不是盗匪,是——”
“谁家盗匪会承认自己是盗匪的,大半夜偷偷摸摸,你不是谁是!”
一个小吏将骆斌的面具打落,露出一张五花八门的脸来,脸上涂得绿的红的,看不清本来的样子。
虽然距离远,沈谟一眼便瞧清了骆斌的脸,原来他不止戴了面具,还将自己的脸抹花了,真是难为他了。
本以为露脸之后这些兵马司的人便会发现抓错了人,却不料对方大喊:“还说你不是盗匪,谁都知道,这大盗酷爱唱曲,成日将自己也扮上!”
看到此处,沈谟险些笑出了声。
骆斌以为自己足够谨慎,却因此被当成盗贼抓去了。
前头一个小吏用力拖着铁链,擦了一把汗,接着说道:“幸亏伯爷举报,说江洋大盗今夜会出现在城中,不然我等还抓不住他!”
原来兵马司的人是收到了消息,提前埋伏来抓贼人的!
骆斌咬紧牙关迸出一个名字:“赵柏杨!”
这是不满被自己威胁,故意教训他么!
兵马司的人很快走了。
“小姐,真的是伯爷告密的吗?”
沈谟摇头。
怎么可能是赵柏杨,他恨不得将她出卖好换得高官厚禄,怎么会得罪骆斌。
“是平凉伯。”
前世,平凉伯抓捕盗匪有功,得了赏赐,这辈子,他想要将功抵罪,保下一条命。
至于他为何知道盗匪下落,无外乎那群盗匪本就是他的人。
想弃车保帅,她才不会让他得逞呢。
既然平凉伯说今晚盗匪会出现,那定会出现在北城。
“苍术,你让六子找些人,守在北城口,带着我的药,若是有鬼祟的人出现,往死里下,将人药倒送官。”
无名英雄抓盗匪,平凉伯透假消息误抓大将军,翻身无望。
大将军又以为是柏杨伯害他,出来后必定会报复,赵柏杨倒霉,小动作过多的骆斌也会显于人前。
一举数得。
不远处,祁月白遥遥望着沈谟离去的背影,嘴角渐渐上扬。
身后的当归看自家主子这副痴汉样,觉得实在没眼看。
祁月白也不知是不是后背长了眼,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你这什么表情,我这是为了替你报答阿谟……沈小姐的救命之恩!”
“得了吧,您的心思,谁不知道似的。”
祁月白:……
“那又如何!”语气颇为理首气壮,“再者,本王今晚也是为了对付骆斌。”
骆斌出来后必定会报复,和赵柏杨狗咬狗,他的阿谟这么讨厌柏杨柏府,他这样做,她一定会高兴的!
至于赌坊……
等阿谟离了府,他转头就向皇兄举报去!
伯府降成平民,而他的阿谟,是屿朝最抢手的神医谷谷主。
让他们悔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