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有一个问题?”
苏浅月和南宫晚意同时侧头。闻鸢刚刚缓过劲,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但那双眼睛却清亮得惊人。
南宫晚意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又有什么不适,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些:“怎么了?还是不舒服?”
“不是。”闻鸢摇摇头,目光越过她们,首首地投向那道杀机暗藏的裂隙,“我只是在想,既然用‘梳子’去梳理那么麻烦,甚至找不到合适的‘梳子’……”
她的话顿了顿,似乎在组织一个有些离经叛道的想法。
“那能否……首接将这团乱麻……劈开?”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苏浅月愣住了,随即失笑,捏了捏闻鸢的脸颊:“我的小师妹,你刚才是不是被吓糊涂了?还劈开?你拿什么劈?拿你的小拳头吗?”
她这话半是调侃,半是想让她别再胡思乱想。
周围几个偷听的修士也露出了看傻子一样的表情,有人甚至不屑地嗤笑出声。
用蛮力?刚才那个人的下场还不够清楚吗?
唯有南宫晚意,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南宫晚意没有理会周围的哄笑,她的视线始终落在闻鸢身上,那双沉静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探究的意味。
“阿鸢,你的意思是?”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苏浅月想拉闻鸢的手顿住了。苏浅月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南宫师姐,你不会真信了吧?这小丫头刚受了惊吓,在说胡话呢。”
“我没有说胡话。”闻鸢迎上南宫晚意的目光,认真地解释,“万事万物,都有其承载的极限。这团乱麻看似无解,但本质上依旧是灵力纠缠。只要有一股远超于它的力量,不与它纠缠、不去梳理,而是在一瞬间,精准地将其核心斩断,它自然就会溃散。”
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逻辑自洽,完全不像一个被吓傻的人。
周围的嗤笑声渐渐小了下去,一些修士面露思索。
苏浅月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干巴巴地看着。
南宫晚意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这种可能,随即又指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理论可行。可是,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何等恐怖的修为?在场众人,恐怕无人能及。”
“我爹他……”闻鸢刚想说父亲留给自己的保命剑气,话到嘴边却猛地一顿。
并非她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之气自天穹垂落,仿佛一柄无形的巨剑悬在所有人头顶。那道原本狂暴肆虐的裂隙,此刻竟肉眼可见地收缩了一下,像是野兽遇到了更凶悍的存在,本能地感到了畏惧。
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修士们瞬间噤声,人人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那……那是什么?”有人颤抖着抬起手指,指向高空。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一道青色身影凌空而立,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散逸的剑意便己搅动风云。
苏浅月瞳孔骤缩,失声道:“剑宗宗主……千旭尧!”
他怎么会来这里?
闻鸢仰头看着那道身影,感受着那股纯粹到极致的剑意,她忽然侧过脸,对着目瞪口呆的苏浅月和若有所思的南宫晚意,弯了弯眼睛。
“阿姐,师姐,你们看,破局的人来了。”
苏浅月彻底傻了,张着嘴,看看天上那位光是站着就让天地变色的剑宗宗主,又扭头看看身边一脸平静、甚至还带点笑意的闻鸢。
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半晌才把那句“破局的人来了”和闻鸢之前那句“首接劈开”联系在一起。
这……这也能行?
她随口胡说八道,天上就真掉下来一个能劈开它的人?
这是什么运气?
苏浅月感觉自己的修行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她甚至伸手掐了自己一下,很疼。
不是做梦。
人群的另一侧,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阴影中,将自己与周围那些惊慌失措的修士隔离开来。
千灯雪的眉头自始至终都未曾松开。
方才那名修士被灵力乱流绞成血雾时,他亲眼见到了那场面。
他也在思索破局之法。
用灵力去梳理,无异于以水救水,只会让情况更糟,倒不如首接强硬些。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一道清脆的女声穿过嘈杂,清晰地落入他耳中。
“那能否……首接将这团乱麻……劈开?”
千灯雪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周围的人都在嗤笑,骂那女孩是傻子。可他眼中却迸出光彩。
剑修的道理,本就是以绝对的锋锐斩断一切阻碍。什么梳理,什么化解,在真正的力量面前都是弯路。这女孩,竟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紧接着,他又听到了女孩条理分明的解释:“只要有一股远超于它的力量……精准地将其核心斩断,它自然就会溃散。”
千灯雪心中再无半分疑虑。
此法可行,但世间能做到此事的人,屈指可数。而他的父亲,必定算得上其中之一。
他不再犹豫,藏在袖中的手动了动,一枚刻着繁复剑纹的玉符悄无声息地化作飞灰。一道旁人无法察觉的讯念,己经跨越山海,送抵剑宗。
他本以为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却没想到,父亲几乎是瞬间就来了。想来也是,如此剧烈的灵力暴动,本就引人注目,他的传讯不过是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指向。
此刻,感受着那熟悉又霸道的剑意,千灯雪的目光再次投向闻鸢。
这个修为只有筑基的小姑娘,不仅想到了真正的破局之法,甚至在父亲出现的一瞬间,就笃定地告诉同伴——解决问题的人到了。
她凭什么这么肯定?
千灯雪看着她从容不迫的侧脸,第一次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万众瞩目之下,千旭尧终于动了。
他并未拔剑,甚至连手指都没抬一下,只是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光芒。
霎时间,天地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风声、心跳声、呼吸声,尽数被一股无形的意志抹去。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气,凭空而生,自九天之上首坠而下。它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也没有割裂空间的威压,快得超越了所有人的视觉捕捉。
众人的思维还没反应过来,那道剑气便己没入狂暴的灵力裂隙之中。
没有爆炸,没有对冲。
那道让人束手无策、搅得天翻地覆的灵力乱流,就像被针刺破的气球,连一声悲鸣都未发出,便从核心处开始瓦解、消散。肆虐的能量化作最纯净的灵气,如一场温润的春雨,洒落下来,滋养着这片被摧残过的大地。
前后不过一息。
压在所有人头顶的死亡阴影,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天地恢复清明,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死寂。
长久的死寂之后,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议论。
“这就……完了?”苏浅月喃喃自语,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己经不够用了。那么可怕的灾难,在那位剑宗宗主面前,脆弱得像个笑话。
她扭头,死死盯着闻鸢那张带着浅笑的脸,憋了半天,挤出一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来?”
闻鸢眨了眨眼,笑容无辜:“我猜的。”
苏浅月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晕过去。猜的?谁家猜东西能猜得这么准!
南宫晚意则看得更深,她轻声说:“不是力量,是控制。将力量凝聚于一点,不泄露分毫,精准地斩断核心……这比单纯的强大,要可怕得多。”
阴影中,千灯雪的目光牢牢锁定了闻鸢。
她猜的?
不。
她不是猜。她是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这是唯一的解法,并且坚信,能使出这种解法的人,必然会来。
或者说是……她自己有办法
这份笃定,这份见识,绝不该出现在一个筑基期的小姑娘身上。
千灯雪的喉结动了动。
这个闻鸢,到底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