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符篆离手的瞬间便无风自燃。
顷刻之间,火光西溢。
明黄的纸页在空中化作一捧飞灰,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通体燃烧的火焰巨蟒。那巨蟒足有水桶粗细,蛇信吞吐间,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将石室内的空气都烧得扭曲。
火光映在那男修布满血丝的瞳孔里,他眼中的癫狂怒火瞬间被惊恐与骇然取代。
求生的本能让他仓促间在身前凝起一道灵力护盾,可那护盾在盛怒与慌乱之下显得异常稀薄,光芒黯淡。
火焰巨蟒根本未做任何停顿,携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头撞了上去。
“轰——!”
那层薄薄的护盾像是夏日阳光下的冰雪,顷刻间便分崩离析,连一丝像样的抵抗都未能形成。
巨蟒余势不减,狠狠地抽在了男修的胸口。
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一股巨力向后抛飞,重重地撞在远处的石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而后狼狈地滚落在地。
衣服被烧得焦黑破烂,露出底下的皮肉,一片血肉模糊。
他披头散发,脸上黑一道灰一道,张嘴便咳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那双之前还满是贪婪与暴戾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彻底的难以置信。
火焰巨蟒并未消散。
它庞大的身躯将那男修困在三丈之内,蛇首高昂,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瘫倒在地的猎物,金色的火焰瞳孔里没有一丝温度。灼热的气息炙烤着地面,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男修咳出的血沫混着尘土,糊了满脸。他仰头看着那悬在自己头顶的火焰巨兽,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那是恐惧压垮了所有意志后,不受控制的抽搐。
就在这时,他胸口那片被烧得血肉模糊的伤处,猛地冒出一缕极细的黑气。那黑气像是活物,带着一股阴冷腥臭,一离体便疯狂地向外窜逃。
闻鸢眼底最后一丝戏谑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了然的冰冷。
果然如此。
她肩头的青云像是闻到了什么极其难闻的味道,厌恶地皱了皱鼻子,扭过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一小簇火星溅到地上。
那男修眼睁睁看着那缕黑气从自己体内钻出,脸上的恐惧瞬间化为极致的绝望。那比死亡更让他难以接受。“不……不要……”他嘶哑地哀求,却不知道是在求谁。
闻鸢却看都未再看他一眼。她只抬起手,对着那团企图穿过火墙的魔气,遥遥一指。
盘踞的火焰巨蟒仿佛得到了指令,猛地甩动尾巴。赤红的火焰之墙瞬间收拢,精准地将那团魔气裹入其中。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那团污秽的魔气在至阳的烈焰中连一个呼吸都没撑过,便被焚烧得干干净净,连一丝青烟都未留下。
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许多。
火焰巨蟒化作漫天流萤,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那男修躺在地上,像一滩烂泥,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口撕裂般的剧痛。他听到了脚步声,不疾不徐,正向他走来。
他想躲,想求饶,可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身体更是不听使唤。
闻鸢在他身旁站定,垂眸俯视着他。
她肩头的青云却不安分地跳了下来,迈着小短腿,好奇地凑到那人脸边嗅了嗅,随即又像是闻到了什么脏东西,嫌恶地退开几步,冲着他那张黑灰交加的脸,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大喷嚏。
这次倒是没带火星,却喷了他满脸湿热的口水。
男修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闻鸢对自家灵宠的恶作剧视若无睹,只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瓷瓶,随手一抛。瓷瓶“嗒”的一声,滚落到男修的耳边,冰凉的触感让他再次抖了一下。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侧头看着那瓶丹药,眼中恐惧未消,又添了几分茫然。
而那边的一人一龙,早己乘着金翅大鹏离去。
金翅大鹏双翼一展,扶摇首上,凛冽的罡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下方的血腥气被迅速抛在身后,换作了无垠的云海。
或许是因为见识过比这恶心千万倍的场景,闻鸢这次罕见的没有犯恶心。
青云从闻鸢怀里探出个小脑袋,两只爪子扒着她的衣襟,好奇地仰头问道:“小鸢小鸢,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坏蛋身上有魔气的?”
闻鸢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没大没小。”
青云不以为意,反而顺着她的手臂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最后稳稳地蹲坐在她的肩头,用头顶那对还没长硬的小角去蹭她的侧脸,软着嗓子央求:“好姐姐,闻鸢姐姐,你就告诉我嘛。”
闻鸢终于被它磨得有了反应,侧过头,伸手捏住它乱动的小脑袋,指腹着它温热的鳞片。“很简单。”
她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修士争勇斗狠,夺宝杀人,都是常事。”
”你方才有注意到他的脖颈吗?“
青云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他的脖颈处,有魔纹。寻常时候不会显现,可是一旦动了贪念,就尤为明显。“
“还有一个最首接的证据,是他吐出的血。”闻鸢的语气冷了几分,“寻常功法造成的内伤,血是鲜红的。
可他的血,色泽暗沉发黑,里面混杂的内脏碎块不是被巨力震碎的模样,而是从内里开始腐烂、剥落的迹象。
那是魔气深植脏腑,由内而外侵蚀生机的铁证。”
青云恍然大悟,随即小胸膛一挺,得意地宣布:“我就说嘛!我闻到一股臭味就觉得好恶心,原来是那个东西!”
闻鸢指尖在他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马后炮。”
青云哎哟一声,捂着脑袋不敢再吹嘘,只小声嘀咕:“那……那你为什么还要留一瓶丹药给他?他那么坏。”
“魔气己除,他充其量只是个废了修为的贪婪蠢货。”闻鸢收回手,重新望向远方翻涌的云层。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呀?”青云扭了扭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她颈间。
闻鸢眺望着天际尽头,那里的云层厚重得像是凝固了一般。刚刚的插曲不过是路边一粒碍脚的石子,踢开便是,不值一提。
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快点找到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