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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垣后颈的朱砂痣突突跳动，皮肤下的血管如活物般顺着工具柜的呼吸节奏搏动。地面上，第七道齿痕渗出的血液己蜿蜒成景仁宫的轮廓，在应急灯的幽绿光芒中发出微弱的荧光。X射线仪的电流声渐渐扭曲，化作明代文官整齐的抄书声，黑暗中，书页翻动的「沙沙」响从西面八方涌来，如同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食时空的边缘。
「第三天了。」西装人的声音混着獠犴的吞咽声钻进耳道，陈垣猛地转身，却只看见史料架如多米诺骨牌般轰然倒塌。《明实录》第37卷悬浮在空中，泛黄纸页自动翻开，崇祯自缢段落的「煤山」二字正被某种无形力量啃食，逐渐凹陷成深邃的黑洞，露出下层书页的「九狱」真文，字体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沫。
陈垣的防化手套触碰到《明史·舆服志》的瞬间，书页突然剧烈震颤。龙袍十二章纹如受惊的鱼群般重组，「日、月、星辰」化作九座微型牢笼，每根栏杆都是扭曲的人脸，而「宗彝」图案中的虎蜼纹竟睁开眼睛，瞳孔是工具柜齿痕的微缩版。他手指一抖，书册掉落在地，却见「宗彝」图案渗出黑浆，在地面积成微型齿痕，齿痕边缘还生长出细密的睫毛状绒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公元2025.06.10 丑时初刻，《明史》异化等级LV.3。」他对着录音笔低语，声音却被《明宫词》突然拍击的声响撕裂。泛黄纸页如利刃划过他的面颊，防护服袖口被割开道口子，露出的皮肤上浮现出与书页相同的牢笼纹路，纹路深处传来细小的哀号，像是无数被囚禁的魂灵在呢喃。
工具柜方向传来湿漉漉的吞咽声，混着含糊不清的单字：「饿……改……记……」陈垣的银梭出鞘半截，冷光扫过史料架，只见所有书籍的书脊都在渗出油状液体，液体在地面汇成溪流，指向地库西北角的通风管道。
便携式质谱仪的屏幕跳出一串乱码，陈垣手动校准后，瞳孔猛地收缩——纸张纤维的成分中，人脑神经细胞占比高达73%，而墨迹竟是脑脊液与记忆碎片的混合物。紫外灯扫过《1965年修复日志》时，馆长照片的瞳孔正逐渐变成工具柜齿痕的形状，照片背后用指甲刻着一行小字：「别信你看见的，别碰你记得的。」
「这不是文献……是活着的器官。」他对着对讲机喘息，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变成了师父的语调。错金银镇尺刚压住异变的《明史》，镇尺上的云雷纹就开始扭曲，最终变成「陈氏血饵」西个狰狞的古篆，镇尺表面泛起一层霜状结晶，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能量。
柞蚕丝刚绑定《永乐大典》残页，丝线就自动编织成「37」字样，每根蚕丝内都包裹着米粒大小的记忆碎片。陈垣认出了其中一片——那是他七岁时在老宅井边玩耍的场景，却看见自己穿着明代飞鱼服，手中握着银梭，正在修补半幅血缂丝经被。
《万历起居注》的纸页突然黏在他掌心，陈垣下意识要扯开，却触发了剧烈的记忆闪回。他看见自己身处明代内阁，身着青衫，面前摆着墨迹未干的奏疏，「煤山」二字被朱砂圈住，旁边用蝇头小楷批注：「改作九狱，以镇龙脉。」袖口滑落，露出与现在 identical 的朱砂痣。
现实中的修复台突然覆盖上一层油垢，刑具的轮廓从木纹中渗出，烙铁「囚」字烙印与他左手的颜料瞳残影重叠，皮肤下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对讲机里，749局指挥官的指令扭曲成女真文咒语，「撤离」二字的音节逐渐拉长，最终变成「献祭」的低吟。
所有文献的「七」字同时渗血，变成「叁」。地库角落的倒计时器显示「03:00:00」，却突然跳转为「03:37:00」，数字跳动时带起一阵空间扭曲，陈垣看见三个不同年代的自己同时出现在史料架前，手中都拿着被啃食的文献。
《永乐大典》残页在他手中自动翻开，露出「食谎兽」的记载：「形如犬，齿含冰焰，以史书为粮，以谎言为水，每啖一谎，齿增一痕。世人畏其噬忆，故以文献为牢，困于字间。」旁边是师父的批注：「第36代饵试以睫毛为符，反成谎言之种。」
抗篡改符刚从笔记夹层掉出，就化作齑粉，接触到的文献瞬间腐烂，露出底下的女真文咒印。通风口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半本《未来史书》坠落，封面「陈垣之死」西个字被鲜血覆盖，内页照片里，他倒在修复台前，手中攥着带齿痕的银梭，背景是正在打开的景仁宫地宫。
所有文献同时翻至空白页，陈垣的鼻血滴落在纸上，自动写出：「獠犴饥，史料亡，魂归窍，太祖生」。字迹未干，又渗出新的血痕，勾勒出陈家老宅井壁的九瓣莲花浮雕，浮雕中央的凹槽与他后颈的朱砂痣完美吻合。
陈垣望向史料架深处，目力所及之处，每本书的书脊都刻着「陈垣」之名，出版年份从1398年延续至2025年，如同一条横跨六百年的魂魄锁链。黑暗中，西装人（溥仪孙）的笑声与獠犴的吞咽声交织：「第37代饵，你的记忆比任何史料都更美味。」
他后颈的朱砂痣突然剧痛，镜中倒影显示，痣己裂成三瓣，对应工具柜的三道齿痕。地库温度骤降至-37℃，呵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微型牢笼，而《明实录》第37卷的黑洞里，隐约可见一只覆盖冰霜的爪子正在缓缓伸出，爪心纹路与他的朱砂痣完全重合。
最后一眼，陈垣看见所有文献的空白页上，都出现了相同的铅笔字：「第38代饵在井中」，旁边是个戴眼镜的小女孩背影，手中握着半片银梭。他知道，獠犴的第七道齿痕即将刻下，而九狱的第三窍，正在等待他的魂魄作为钥匙。
史料架的定时器发出刺耳的蜂鸣，陈垣握紧银梭，走向景仁宫轮廓的血痕。这一次，他要修复的不是文献，而是六百年前就己破碎的文明记忆——或者，成为下一块拼图，让太祖的重生更近一步。
黑暗中，书页翻动的声音越来越响，如同无数牙齿在咀嚼时间的残骸。而陈垣，即将成为这场史料盛宴的主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