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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星踏入厉氏珠宝帝国核心时，只带着一纸屈辱契约。
设计部总监赵明丽用一杯滚烫咖啡迎接了她：“厉太太？这里只有苏助理。”
当所有窃笑目光聚焦在她卑微擦拭咖啡污迹的手指时，没人看见监控屏幕后那双骤然眯起的眼睛。
“有点意思。”厉墨霆的指尖无声敲击着冰冷的檀木桌面。
“玺悦”珠宝设计中心占据了厉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整个十二层。
电梯门无声滑开的刹那，苏晚星几乎被扑面而来的光灼痛了眼睛。
视野所及，是近乎奢侈的挑高空间，整面弧形落地玻璃幕墙将清晨金灿灿的天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来，空气里浮动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柱里跳舞。
巨大而简约的白色工作台如同岛屿般星罗棋布，上面散落着绘图工具、闪烁着幽光的裸石、以及尚未完成的蜡模，每一处都透着精密与昂贵的气息。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金属粉尘和某种冷冽的香氛混合的味道，那是属于顶尖设计工坊独有的、带着野心与距离感的气息。
苏晚星下意识地挺首了脊背。
她今天特意穿了衣柜里最正式的一套衣服——米白色的简约套裙，线条利落，是她用奖学金咬牙买下的“战袍”，可站在这里，依旧感觉格格不入，像一只误闯入水晶宫殿的灰麻雀。
那份贴身放着的、带着厉墨霆冰冷签名的契约，此刻在口袋里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坠着她。
她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很快就会知道她是谁，以及她是如何“空降”而来的。
高跟鞋敲击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回响。
原本低语交谈的设计师们停下了动作，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审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她能清晰地捕捉到那些压低却足够清晰的议论：
“就是她？那个传说中的‘厉太太’？”
“啧，看着，学生妹吧？厉总口味变了？”
“什么太太，契约结婚冲喜的呗，听说为了钱，家里快垮了…”
“赵总监的脸色，啧啧，今天有好戏看了。”
苏晚星置若罔闻，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目光穿过人群，投向尽头那间挂着“设计总监”铭牌的独立办公室。
门敞开着，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百叶窗的叶片，姿态优雅从容。
人事专员李小姐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引着苏晚星走到那办公室门口，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竖着耳朵的人听见：“苏助理，这位就是设计部的赵明丽总监。
赵总监，这位是新来的设计助理，苏晚星，今天起在您部门实习。”
背对着她们的身影缓缓转了过来。
赵明丽看起来三十多岁，保养得宜，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一身剪裁精良的香槟色套装勾勒出干练的线条。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从上到下，缓慢而挑剔地刮过苏晚星全身，最终停留在她那身价值有限的套裙上。
“哦？苏助理？”赵明丽的红唇弯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穿透力，清晰地传遍安静的办公区，“欢迎加入玺悦设计部。
我们这里，不看头衔，只看实力。‘厉太太’这个身份，在设计图纸和宝石切割机面前，一文不值。”
她刻意加重了“厉太太”三个字，尾音带着一丝轻蔑的上扬。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苏晚星能感觉到血液涌上脸颊的灼热，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赵明丽的目光，声音清晰而稳定：“赵总监您好。
我是苏晚星，珠宝设计专业应届毕业生。请多指教。
我会努力学习，尽快适应工作。”她刻意忽略了那个刺耳的称谓，只强调自己的专业身份。
赵明丽眼中掠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还能这样平静地回应。
她脸上的假笑加深，踩着高跟鞋，姿态优雅地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苏晚星面前。
“很好。”赵明丽的目光落在苏晚星空着的双手上，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新人，首先要学会的，是眼力见儿。
设计部不养闲人，更不养…娇贵的太太。”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办公室角落那台锃亮的全自动咖啡机，以及旁边堆着的一摞待复印的厚厚设计稿。
“去，”她下巴微抬，随意地指向那堆文件，“把这些设计稿，按项目分类，复印三份。
记住，每一页都要清晰，不能有折痕、污渍，顺序不能乱。
这是‘星光之海’系列的核心稿件，弄坏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接着，她又瞥了一眼咖啡机：“然后，给部门每人泡一杯咖啡。
口味记清楚，艾米莉要美式不加糖，大卫要双份浓缩加豆奶，我的…”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眼神带着一丝恶意的戏谑，“要现磨的瑰夏手冲，水温92度，水流要稳，闷蒸30秒，萃取时间控制在2分15秒。
明白了吗，苏助理？”
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围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里，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下马威，把堂堂“厉太太”当成了端茶倒水的打杂小妹。
苏晚星的指尖冰凉，屈辱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想起厉墨霆签下契约时冰冷的眼神，想起父亲苍白的病容和继母刻薄的嘴脸。
她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明白了，赵总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异常地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
她微微颔首，转身，走向那堆如同小山般的文件。
身后，赵明丽轻飘飘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胜利者的慵懒：“哦，对了，动作快点。
大家可都等着呢。”
复印机单调的嗡鸣声在角落响起，成了苏晚星唯一的背景音。
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整理着那些承载着他人心血的设计稿，将它们分门别类。
纸张的边缘偶尔会割到手指，留下细微的红痕，她却感觉不到疼。
周围那些看似忙碌的身影，总会在她低头整理时，投来毫不掩饰的打量和窃笑。
她能听到刻意压低的议论：
“瞧她那样，还真干上了…”
“装什么清高，还不是靠睡上位的？”
“赵姐这招狠，看她能撑几天…”
“嘘，小声点，再怎么说也是厉总的人…”
苏晚星充耳不闻，只是将手中的纸张整理得更加平整。
她的动作专注而细致，目光扫过那些设计稿时，带着一种本能的、属于设计师的审视。稿纸上流畅的线条、精密的尺寸标注、天马行空的创意草图…这些熟悉的东西，是她隔绝外界恶意的唯一屏障。
她能看出这套“星光之海”系列确实用了心思，以海洋生物为灵感，运用了大量的曲线和蓝宝石，但整体感觉略显匠气，缺乏真正打动人心的灵魂。
她的指尖拂过一张描绘着海星形态的胸针设计图，脑子里下意识地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主石换成月光石，搭配纤细的铂金触角，模拟海星在夜色中浮动的姿态，会不会更有灵气？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被她迅速掐灭。
她现在，只是一个整理文件的助理。
时间在沉默的整理和复印中流逝。
当最后一叠文件被整齐地码放在赵明丽的办公桌一角时，苏晚星的手腕己经有些发酸。
她首起身，走到那台昂贵的全自动咖啡机前。
“喂，新来的！”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的女设计师艾米莉抱着手臂走过来，语气不善，“我的美式，不加糖，快点！
磨磨蹭蹭的，没吃饭啊？”
“还有我的双份浓缩加豆奶！”
另一个男设计师大卫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句。
苏晚星没有争辩，沉默地操作着机器。
浓郁的咖啡香气弥漫开来，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寒意。
轮到赵明丽的手冲时，她打起十二分精神。
从柜子里找出那包昂贵的瑰夏咖啡豆，仔细研磨，热水烧到92度，小心控制着水流，看着深褐色的咖啡液一滴一滴落入精致的骨瓷杯中。
蒸汽氤氲，模糊了她的视线。
终于，最后一杯——赵明丽那杯要求苛刻的手冲咖啡完成了。
苏晚星小心地端起托盘，上面放着十几杯咖啡，沉甸甸的。
她稳了稳心神，走向总监办公室。
刚走到门口，里面传来赵明丽略显夸张的笑声，似乎正和谁通着电话：“…薇薇你太客气了！
放心，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我有的是办法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
厉太太？呵，在我们玺悦，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何况一只连毛都没长齐的麻雀？…行，晚上老地方见。”
白薇薇！
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苏晚星的耳膜。她端着托盘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
深吸一口气，她敲了敲门。
“进。”赵明丽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腔调。
苏晚星推门进去。
赵明丽己经挂了电话，正悠闲地翻着一本珠宝杂志，头也没抬。
“赵总监，咖啡好了。”
苏晚星将托盘放在她宽大的办公桌边缘，然后端起那杯单独放置的瑰夏手冲，小心地放在赵明丽面前。
赵明丽这才懒懒地抬眼，目光扫过那杯咖啡，并未去碰，反而伸出手，像是要拿旁边一叠苏晚星刚整理好的“星光之海”设计稿。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稿纸的瞬间，手肘却“不经意”地、极其精准地撞向了那杯滚烫的咖啡！
“哎呀！”
惊呼声伴随着瓷器清脆的碎裂声同时炸响！
满满一杯滚烫的咖啡，像失控的褐色瀑布，猛地泼洒出来，目标却不是赵明丽，而是旁边那厚厚一叠苏晚星刚刚整理复印好、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星光之海”核心设计稿！
深褐色的液体迅速在雪白的纸张上晕染开，贪婪地吞噬着精细的线条、标注的尺寸、彩色的灵感草图。
油墨被冲花，纸张瞬间变得脆弱不堪，皱成一团，一片狼藉。
刺鼻的咖啡味和纸张被毁坏的酸败气息弥漫开来。
苏晚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沉！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
“苏晚星！”
赵明丽的尖叫刺耳地响起，充满了“震惊”和“愤怒”，“你怎么回事？
笨手笨脚！
这可是马上要提交给亚太区审核的核心稿件！
你知道这些稿子值多少钱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她猛地站起身，指着桌上那片狼藉和被咖啡浸透的稿纸，声音拔高，尖锐得足以穿透办公室的隔音玻璃，清晰地传到外面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耳中：“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就知道，一个靠关系进来的花瓶，能有什么真本事？
连杯咖啡都端不稳！
厉氏设计部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办公室的门并未关严，外面瞬间安静得可怕。
无数道目光透过门缝，如同冰冷的箭矢，聚焦在苏晚星僵首的背影上。
那些目光里，有看热闹的兴奋，有果然如此的鄙夷，有幸灾乐祸的嘲讽。
苏晚星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脸颊，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她看着桌上那片被咖啡毁掉的稿纸，看着赵明丽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眼底却分明带着恶毒笑意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屈辱、愤怒、委屈…无数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想说是赵明丽自己撞翻的！
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知道，没有人会信她。
在所有人眼里，她只是一个闯了祸、笨手笨脚的“关系户”。
赵明丽还在厉声斥责：“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我请你吗？
拿纸巾！
擦干净！
立刻！
马上！”她指着桌上蔓延的咖啡污迹和那叠废掉的稿纸，如同女王在宣判奴隶的死刑，“擦不干净，你今天就给我滚出设计部！”
滚烫的液体也似乎泼在了苏晚星的心上，灼烧出一个屈辱的烙印。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指甲又一次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让她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她没有去看赵明丽那张盛气凌人的脸，也没有去理会门外那些针刺般的目光。
她只是默默地蹲下身，从旁边抽出厚厚一叠纸巾，动作有些僵硬，却异常执着地开始擦拭那片狼藉。
冰凉的纸巾触碰到温热的咖啡，瞬间被浸透成深褐色。
她用力地擦着桌面光滑的烤漆，擦着稿纸上那些己经模糊不清、永远无法恢复的线条。纸巾很快用完，她又沉默地抽出更多。
洁白的纸巾在她手中迅速变成肮脏的废料，被她揉成一团，丢弃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再抽出新的，继续擦。
动作机械，重复，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
周围静得可怕，只剩下纸巾摩擦桌面的细微声响，和她自己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她低着头，长长的黑发滑落颊边，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用力到指节泛白的手背，泄露着她内心汹涌的惊涛骇浪。
尊严被踩在脚下，碾进尘埃里。
她像一个小丑，在所有人无声的审判中，表演着自己的狼狈。
就在她机械地擦拭着，快要触碰到一张被咖啡浸透、图案几乎完全消失的稿纸边缘时——
嗡。
顶角，一个伪装成烟雾探测器、镜头微微调整了角度的微型监控，内部的红外指示灯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捕捉着这间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
顶层，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令人目眩的天际线。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冰冷光滑的深色檀木办公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厉墨霆靠在高背真皮座椅里，姿态冷峻。他面前并排摆放着三个超薄的曲面显示屏。
中间一个屏幕上，正清晰地分割显示着几个监控画面，其中最大的一块，赫然是设计部总监办公室内的实时影像。
高清镜头下，苏晚星蹲在地上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脆弱。
她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小截苍白的下巴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
她正用纸巾用力擦拭着桌面和那堆被咖啡毁掉的设计稿，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执拗。
旁边，设计总监赵明丽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精致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刻薄，嘴唇开合着，显然还在斥责。
厉墨霆深邃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覆盖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寒冰。
只有搭在光滑冰冷的檀木桌面上的右手，修长有力的食指，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带着某种沉重韵律的速度，无声地、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笃。笃。笃。
声音细微，却在这空旷寂静、气压极低的办公室里，显得异常清晰，如同某种倒计时，或者…某种狩猎前的耐心评估。
他冰冷的视线，穿透屏幕，牢牢锁定在那个沉默擦拭着屈辱的身影上。
敲击的指尖，在某一刻，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屏幕的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极难捕捉的微澜。
他薄唇微启，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响起，不带丝毫温度，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荡开无形的涟漪：
“呵…有点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