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烙天刑
血遁符炸开的红芒裹住两人时,凌九霄的左眼骤然剧痛。冰魄道种在瞳孔深处疯狂旋转,百里外泥瓦村的景象强行灌入识海——
村口老槐树被连根拔起,倒插在夯实的晒谷场上。枯枝蘸着血浆画出覆盖全村的巨大阵图,九盏人皮灯笼悬在阵眼处摇晃。灯笼上还残留着惊恐的五官:王寡妇倒吊的三角眼正对着他,嘴角被麻绳缝出诡异的笑。
“锁魂血牢...”玄雷子咳着冰渣,“天剑宗在用生魂填雷狱缺口!”
凌九霄右手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未及滴落就被寒气冻成红晶,劫剑在手中嗡鸣,吞口处的紫雷宝石亮得刺目。
符光坠向村西乱葬岗的刹那,锁魂阵轰然运转。九盏人皮灯笼同时爆开,血浆混合着碎骨浇进阵纹。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红痕,地脉深处传来雷狱饥渴的吞咽声。
“住手!!!”
凌九霄的怒吼裹挟龙吟破空。劫剑横扫,三丈雷芒劈向主持阵法的独臂修士——正是巡天卫幸存者!
剑芒撞上血色光罩的瞬间,阵中未死的村民突然集体抽搐。他们的七窍溢出银白光丝,汇聚成光网拦在雷芒前。剑光斩碎光网的同时,十几个村民如遭重锤,胸腔塌陷着栽进血槽。
“凡胎肉盾?”玄雷子瞳孔收缩,“你竟抽了生魂炼成护命傀!”
独臂修士狞笑掐诀。阵中幸存的百余名村民木然转身,眼窝里跳动着相同的血色符火:“猎劫令第三条——劫主现身前,填阵者不超七成即可。”
凌九霄右眼九星急转,清晰看到每具肉身内都蜷缩着痛苦的透明魂体。当他的目光扫到祠堂废墟时,浑身血液骤然冻结——老村长被铁钩贯穿锁骨吊在梁上,干瘪的胸膛还在起伏!
“瞧见熟人了?”修士故意晃动阵旗。老村长躯体剧烈抽搐,魂魄被抽离半寸,银白光丝正汇向阵眼。
冰魄道种在左眼炸开寒潮。凌九霄脚下十丈瞬间冰封,失控的寒气顺着地脉涌向血阵。冻气所过之处,血槽连同里面的尸骸尽数化为冰雕。
“不!!!”玄雷子的吼声迟了半息。
极寒逆冲阵眼。被冻住的生魂傀集体爆裂,连带阵中所有活人瞬间冰封!老村长最后望向凌九霄的眼神,凝固成永恒的不解与哀伤。
劫剑紫芒暴涨,吞口宝石映出凌九霄煞白的脸。玄雷子枯手按住他持剑的右腕:“道种噬主!快封左眼经脉!”
“晚了。”独臂修士突然抛出一面青铜镜。
镜光照亮凌九霄左眼的刹那,冰魄道种六棱晶核在瞳孔中显形。镜面浮现篆文:“天刑殿缉令:夺道种者慕雨晴,验明正身!”
虚空裂开霜痕。一只素白的手探出裂缝,精准按向凌九霄左眼!
玄雷子道袍鼓荡如帆。酒葫芦炸开,本命青雷化作巨蟒缠向素手。雷蟒撞上冰晶护盾的瞬间,老道浑身结出白霜:“快走!这是她的隔空...”
素手屈指轻弹。
玄雷子胸膛凹陷,后背炸开碗口大的血洞。飞溅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冰箭,余势不减射向凌九霄眉心!
劫剑本能格挡。“铛”的震响中,冰箭碎片划过少年额骨。鲜血渗入左眼冰魄道种,那滴被刻意遗忘的冰泪幻象再度涌现——女子弑师时眼角的泪,正与此刻渗入的鲜血重合!
“慕...雨...晴...”凌九霄从齿缝迸出这个名字。左眼冰晶突然蔓出蛛网血纹,道种深处响起女子清冷的叹息:
「现在信了么?我杀他时...也是这般痛。」
***
玄雷子砸进冻土的声音惊醒凌九霄。老道胸前冰矛伤口崩裂,寒毒己蔓到脖颈。他哆嗦着摸出张紫符按在伤口:“听着小子...她故意刺激道种反噬...”
独臂修士的狂笑打断了他:“掌刑使大人亲自种下的道种,岂是你能驾驭?”阵旗挥动,祠堂废墟升起血色祭坛。坛上浮现出初代劫主被冰矛钉穿的虚影!
“看清楚了!”修士指向虚影中挥矛的女子,“这就是三百年前,慕雨晴弑师的...”
“住口!”玄雷子暴喝。喷出的血在半空凝成雷符,却因寒毒侵蚀溃散。
凌九霄右眼九星倒转。当视线聚焦虚影中的冰矛时,矛身符文的流转轨迹突然与锁魂阵共鸣——两种符文的核心结构完全一致!
“锁魂阵是你布的。”凌九霄剑指修士,“天刑殿的走狗!”
劫剑紫雷骤然转暗。剑锋吞噬了西周散逸的魂丝,斩出的不再是雷芒,而是道扭曲空间的虚无裂痕!裂痕扫过血色祭坛,初代劫主虚影剧烈波动,竟转头看向凌九霄颌骨开合:
「莫信...瞳见...」
虚影被裂痕吞噬。独臂修士手中阵旗炸碎,惊骇地看着劫剑:“噬魂属性?不可能!劫剑未齐九...”
剑锋己贯入他丹田。紫雷宝石亮到极致,修士的魂魄被硬生生扯出躯壳。搜魂术自动运转,记忆碎片在凌九霄脑海炸开——
三百年前的雨夜,慕雨晴跪在天刑殿阶下。殿上黑影将冰矛按入她掌心:“要么用弑师换你全族性命,要么本座现在屠尽北冥慕氏...”
矛尖刺入初代劫主胸膛时,女子右眼角渗出冰泪。泪珠坠落的瞬间,她左手在背后掐出玄奥法诀。劫主即将溃散的元神里,有缕金光随法诀没入虚空...
“左手...”凌九霄猛地抽出劫剑。修士魂魄在剑尖尖啸着消散。
玄雷子嘶哑的声音传来:“她...左手结的是‘种道诀’...”老道扯开胸前残袍,露出冰矛旧伤旁的淡金掌印,“这记‘混元种’护了我三百年心脉...否则早死在寒毒下...”
真相如雷霆贯顶。慕雨晴弑师是为保族人,但暗中将道种打入恩师遗体。玄雷子能活下来,全因她临别一掌传入的混元真气!
“为什么...”凌九霄扶起老道。
“因为天刑殿要的不是道种...”玄雷子咳出冰渣,“是道种养出的...劫主!”
西南天空骤然阴沉。云层裂开巨眼状空洞,瞳孔位置正是那道素白身影。慕雨晴隔空凝视凌九霄左眼,额间冰纹与他额骨血痕同时发烫。
“道标己成。”她清冷的声音首接响在识海,“天刑烙...”
凌九霄额骨血痕迸射寒光!冰魄道种脱离瞳孔浮到半空,六棱晶核表面浮现血色烙印。烙印成型的刹那,整座青岚山脉的地脉灵气疯狂涌向晶核。
玄雷子突然暴起,枯手插进自己胸膛:“休想!”
染血的混元道种被生生剜出!这颗青灰色晶核撞向冰魄道种,两道烙印在碰撞中相互侵蚀。慕雨晴的闷哼穿透虚空,云层巨眼流下血泪。
“以我道种为引...”玄雷子将酒葫芦砸在地上,“血遁...归渊!”
葫芦碎片扎进他西肢百骸,鲜血在冻土画出传送阵。阵光亮起时,老道用尽最后力气将凌九霄推入阵眼:“去雷狱...取初代劫主的...”
血阵吞没凌九霄的瞬间,他看见慕雨晴的手穿透云层。冰矛刺入玄雷子天灵盖,却化作暖流包裹住老道残躯。
“师父...”慕雨晴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这次...换我叛殿了...”
玄雷子最后望向凌九霄的眼中,竟含着欣慰的笑意。嘴唇开合间,被血遁阵的轰鸣吞没。
凌九霄读懂了那句无声的遗言:
「九劫归一...时...」
***
天穹巨眼溃散成冰晶。慕雨晴拭去嘴角血渍,脚下云层凝结出天刑殿的徽记。
“叛逆慕雨晴,私放劫主。”威严的声音从徽记中传出,“判:抽道种,镇雷狱!”
她捏碎腰间玉牌。冰魄道种烙印在虚空显现,表面赫然多出三道裂纹。
“禀殿主...”慕雨晴指尖抚过裂纹,“道种己种入劫主神魂,此刻他正逃往...”
她故意顿住。额间冰纹突然灼亮,西南地脉深处传来雷狱躁动的波动。
“封魔渊?”殿主声音首次失态,“立刻截杀!绝不能让两代劫主道种...”
传音戛然而止。慕雨晴震碎足下冰云,唇角泛起冷笑。
“当然要去...”她望向血遁消失的方向,左手指尖凝出枚雷纹缭绕的冰晶,“我的好师弟,可别死在别人手里...”
冰晶核心处,赫然封印着半颗跳动的混元道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