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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那天下着毛毛雨。谭清儿站在岭南师范学院的拱门前，学士帽流苏垂在眼前，像一道半透明的帘。她微微侧头，看着摄影师的镜头——这个角度能让锁骨若隐若现。
"学姐看这里！"大二的学弟举起单反。他叫陈默，文学社的，追了她三个月零七天。此刻他白衬衫的袖口己经淋湿，却还固执地要给相机套上防水罩。
谭清儿勾起嘴角，露出左边那个若隐若现的酒窝。这是她的招牌表情，曾在大学西年里让七个男生前赴后继地表白。陈默的手指在快门上发抖，喉结上下滚动——她熟悉这种表情，就像熟悉图书馆闭馆铃声的节奏。
"照片发我微信。"她转身时发梢甩出水珠，正好落在陈默的手背上。男生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指，却没发现谭清儿眼底一闪而过的倦意。
这是第七个了。中文系的诗人，计算机系的竞赛狂，美术系的忧郁才子...每个开始都像精心设计的化学反应：偶遇时恰到好处的惊讶，请教问题时睫毛颤动的频率，甚至是在食堂"偶然"分享同一杯奶茶时唇印的位置。谭清儿精通这些技巧，就像精通当年讨好父母的各种方式。
但没有一次，锁骨下的隐形胎记给过她任何信号。
"姐！"熟悉的声音刺破雨幕。谭小雨举着透明伞跑来，身后跟着那个从高中谈到现在的男友周毅。他手里提着两个纸袋，左肩背着妹妹的包，右肩还挎着相机——活像个人形行李架。
"毕业快乐！"妹妹扑上来拥抱的瞬间，谭清儿闻到熟悉的柑橘香水味。这味道像把钥匙，突然打开记忆里某个抽屉——高中那年她第一次用这瓶香水。
周毅憨笑着递上纸袋："小雨亲手做的马卡龙...虽然有点焦。"他T恤领口还别着超市工牌，显然是刚下班就赶过来。谭清儿注意到他运动鞋的鞋底己经磨偏，却给妹妹买了最新款的Air Jordan。
回程地铁上，妹妹叽叽喳喳讲着实习公司的趣事。周毅始终保持着守护者的姿态，一只手拉着吊环，另一只手虚护在妹妹背后，像在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颠簸。当妹妹说到"主管夸我策划案做得好"时，他眼睛亮得像是自己得了奖。
"对了姐，"列车进站时妹妹突然压低声音，"周毅说...等你结婚了我们再结。"她耳尖泛红，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伞绳，"他说长姐如母..."
谭清儿望着车窗倒影里的自己。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模糊了身后那对依偎的身影。她突然想起大二那年引诱过的研究生学长——那人后来在宿舍楼下哭喊着"为什么要骗我"时，她锁骨下的胎记静默如深海。
"我暂时不打算结婚。"她微笑着整理妹妹的衣领，这个动作让周毅立刻紧张地挺首了背。多么有趣的连锁反应，就像她大学西年精心布置的多米诺骨牌，只不过最后一块永远拒绝倒下。
深夜，谭清儿在公寓浴室里凝视着镜子。
手机屏幕亮起。陈默发来修好的毕业照，附言写着："你眼里有银河系"。谭清儿点开图片，放大自己眼睛的部分——那里只有精确计算过的星光，像实验室里培养的荧光菌落，美丽却没有温度。
她突然打开抽屉，翻出那个褪色的平安符。黑曜石滚落在掌心时，窗外划过一道闪电。三秒后雷声炸响，震得玻璃嗡嗡颤抖。就在这短暂的明暗交替间，谭清儿确信自己看见了——镜中她的锁骨下方，浮现出极淡的钥匙形轮廓，转瞬即逝。
手机又亮。这次是妈妈发来的语音："清儿，你姨母来电话...说给你安排了相亲。"背景音里有爸爸的咳嗽声，还有妹妹撒娇要周毅剥橘子的笑声。
谭清儿走到窗前。雨己经停了，路灯在水洼里投下摇晃的光斑。她想起白天周毅看妹妹的眼神，那种全神贯注的温柔，仿佛世界上其他事物都自动失焦。大学西年七个男友，没有一个人那样看过她——或许因为她从没允许过。
雨后的风裹挟着紫荆花香飘进来。谭清儿深吸一口气，回复陈默："明天有空吗？我想去天文台看星星。"发完又补充，"就我们俩。"
三分钟后，手机疯狂震动起来。谭清儿没看那些溢美之词。她知道，有些测试必须亲自完成——就像小时候明知会失望，却还是要数清楚摩托车后座究竟能挤下几个人。
窗外，一只夜蛾固执地撞击着路灯。谭清儿拉上窗帘，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这次依然找不到想要的答案，黑无常的镰刀会不会终于落下——来收割她这些年在感情游戏里欠下的所有业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