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第十五章 失忆的旋律
手术灯熄灭时，俞安指间的青梅戒指己被冷汗浸透。主治医师推门而出，口罩上沿的眼睛布满血丝："血肿清除了，但语言中枢受损严重。"他避开俞安的视线，"更麻烦的是...逆行性失忆。"
病房里，程朗安静地沉睡。纱布包裹的头颅像破损的白瓷，唯有睫毛在镇痛泵的微光下颤动。俞安将戒指轻轻套回他无名指，冰冷的金属触到温热的皮肤，程朗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了蜷。
"记忆停留在十五岁。"王律师翻着诊断书，"之后十年...全空白。"
十五岁。俞安喉结滚动。那年程朗父母离婚，他抱着枕头钻进俞安被窝，闷声说："安哥，以后我只有你了。" 如今这句话成了刺向俞安的刀——程朗记得十五岁前的一切，唯独忘了他们分离的十年。
"脑中的纳米发射器呢？"俞安嘶哑地问。
"位置太深，强行取出会致死。"医师调出CT影像，针尖大的金属亮在脑干旁，"但有个发现——"他放大图像，"血肿消退后，这里显露出旧伤痕迹。根据钙化程度...至少八年前。"
俞安的血液瞬间冻结。八年前...程朗二十岁，在美国遭遇过车祸。他总轻描淡写说"小擦伤"，原来...
"旧伤导致部分记忆本就不稳固。"医师叹息，"这次手术等于在废墟上爆破。"
窗外暴雨敲打玻璃。俞安俯身贴近程朗耳际，哼起不成调的旋律——是程朗第一首发表曲《锈弦》的雏形。十五岁雨夜，他们蜷在废弃秋千下，铁链的吱呀声被程朗即兴弹成小调。
病床上的人忽然蹙眉，干裂的唇无声开合。俞安屏息辨认口型："秋千...生锈了..."
"他记得！"护士惊喜低呼。
程朗却突然睁眼。琥珀色瞳仁清澈如少年，盛满陌生的警惕："你是谁？"
这句话像冰锥扎进俞安心口。他勉强挤出笑容："我是俞安。你发小。"
"安哥？"程朗困惑地眨眼，"你嗓子怎么了？"他试图起身，又因剧痛跌回枕上，"我爸呢？他说今天带我去听音乐会..."
俞安攥紧床单。程朗的父亲己去世七年。他无法告诉这个"十五岁的程朗"，你拼命追查的杀父仇人，昨夜刚死在你的设计下。
手机震动救了他。王律师发来加密文件：【游乐园照片底片扫描件。拍摄时间：2000年10月24日15:07】
母亲忌日是10月25日！俞安脑中电光石火——密钥=10241507-1025=090007！九点零七秒？这算什么密钥？
"难受..."程朗突然呻吟，手指抓挠头部绷带，"有东西...在响..."
高频电流声！俞安扑到床边，监护仪显示程朗脑电波正异常震荡！"关掉所有电子设备！"医师大吼，"纳米发射器被远程激活了！"
病房陷入黑暗。应急灯红光中，程朗痛苦蜷缩，鲜血从鼻腔汩汩涌出。俞安死死抱住他颤抖的身体，在震耳欲聋的电流声里捕捉到微弱乐声——是八音盒版的《安眠曲》！
"儿童医院...储物柜..."俞安猛然醒悟，"母亲哼唱的八音盒！"
他冲向门口，程朗却突然抓住他衣角。少年般惊惶的眼睛在血色中哀求："别走..."
心碎只持续一瞬。俞安掰开他的手："等我回来解谜。" 将青梅戒指塞进程朗掌心，"握着它，就像...十五岁那年你握着我手那样。"
暴雨中的儿童医院如废弃墓场。俞安踹开B107储物柜时，尘封的八音盒静静躺在角落。盒底刻着母亲娟秀的字迹：【给安安的五岁礼物】
上紧发条。《安眠曲》叮咚流淌的刹那，八音盒夹层弹开，掉出半张烧焦的纸页——是程朗父亲追查的青松会高层名单！残页边缘有行小字：【密钥=旋律波动频率×10000】
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视频：主治医师的白大褂溅满血，脚边倒着两名警察。"游戏时间到。"枪口对准镜头，"带名单来顶楼天台，否则程朗脑内的音乐会永远循环。"
顶楼狂风肆虐。医师的枪管冷冷抵住俞安后脑："名单。"
俞安举起残页。对方伸手抢夺的瞬间，俞安猛地后仰！子弹擦着耳际飞过！他滚地翻身，将八音盒砸向对方面门！
金属碎裂声中，八音盒核心机芯滚落。医师抹去鼻血狂笑："你以为我在乎名单？我要的是程朗脑中的密钥！他车祸时录的音频——" 枪口突然转向楼下病房窗口，"——正在他耳机里播放呢！"
俞安扑到天台边缘。暴雨中的病房窗内，程朗痛苦抱头的剪影清晰可见，耳机线蜿蜒如毒蛇。
"音频里嵌着次声波密码，能关闭纳米发射器。"医师扣动扳机，"可惜程朗永远破译不了，因为他忘了..."
枪声被雷鸣吞没！俞安肩头爆开血花！他踉跄倒地，染血的手抓住八音盒机芯。齿轮间卡着张微型存储卡！
"找死！"医师踩住他手腕碾磨。骨裂声里，俞安嘶吼着将存储卡塞进口中！
"吐出来！"枪托砸向太阳穴！剧痛让俞安眼前昏黑，最后画面是医师狰狞的脸在雨幕中逼近...
"砰！"
爆裂的枪响！医师眉心绽出血花，身体首首栽下天台！俞安在血泊中抬头，看见安全通道口伫立的身影——
程朗扶着墙，持枪的手抖如筛糠，病号服被血浸透。他踉跄扑来，染血的手指抠进俞安齿间："卡...吐掉..."
存储卡沾着唾液落在掌心。程朗用尽最后力气插入手机，屏幕弹出进度条：【次声波密码解除中...】
他瘫倒在俞安身上，冰凉的唇蹭过对方耳垂："安哥..." 声音嘶哑却清晰，"这次...没迟到..."
雨水冲刷着相贴的脸颊。俞安在剧痛中抚过程朗后脑的绷带——那里藏着他刚复苏的、血染的十年记忆。
ICU再遇时，程朗的指尖在俞安掌心写：【装失忆。医师有同伙。】
监视屏上，程朗的脑电波平稳如常。俞安将八音盒残骸放在床头："母亲留给我的。"
程朗的睫毛颤了颤，忽然哼起《安眠曲》的调子，走音得厉害。俞安却浑身一震——这走音的频率，与密钥公式完全吻合！
"九百赫兹..."俞安在手机输入数值。屏幕解锁，青松会全球账户的冻结指令瞬间发出！
警报声炸响！走廊传来打斗与枪声！病房门轰然撞开，护士持枪冲入："密钥交出来！"
程朗猛地拽过俞安滚下病床！子弹击穿枕头，羽绒纷飞如雪。混乱中程朗撞开通风隔栅："走！"
管道弥漫着铁锈味。爬行到岔路口时，下方传来王律师的嘶吼："程朗！你父亲没说完的遗言在——"
枪声淹没尾音。程朗突然僵住，血从捂嘴的指缝涌出。黑暗里，他抓过俞安的手急书：【遗言在游乐园照片背面！快走别管我！】
俞安却摸向口袋。照片背面，程朗父亲的字迹下，他昨夜用荧光笔写下新发现：【真实拍摄时间：2000.10.24 09:00:07】正是密钥数字！
下方还有行小字，是母亲笔迹：【安安，如果听到《安眠曲》变调，去储物柜找礼物——妈妈永远爱你。】
"变调..."俞安如遭雷击。母亲临死前哼的《安眠曲》，最后一句确实升了半音！
通风管下方突然传来八音盒乐声——正是升半音的《安眠曲》！俞安发疯般踹开隔栅，下方竟是儿童医院废弃手术室！
无影灯刺目。手术台上放着个陈旧礼物盒。俞安颤抖着掀开盒盖，里面是盘磁带和一把钥匙。磁带标签：《给安安的真相》。
随身听按下播放键，母亲虚弱的声音流淌：
【"安安，当你听到这段录音，妈妈己经去天上变成星星啦。不要哭，妈妈是自愿替你爸爸顶罪的...他做错事，但罪不至死..."】
杂音后，陈国栋的咆哮切入：【"顶罪？那些钱够你们母子花十辈子！"】
【"脏钱买不了心安。"】母亲的声音骤然清晰，【"记住，游乐园摩天轮最高点..."】
枪声！磁带绞带声！俞安跪倒在地，泪水混着肩伤的血染红白大褂。钥匙在掌心冷硬如骨——这是解开一切的最后拼图。
通风管传来重物坠落声！俞安冲回管道，看见程朗卡在拐角，身下积着深色血洼。追兵的脚步声己在头顶！
"抓住我！"俞安探身去够。程朗却摇头，染血的手举起手机——屏幕显示一封刚发送的邮件：
**收件人：国际刑警**
**主题：青松会核心数据**
**附件：摩天轮坐标密钥（密码：090007）**
"走..."程朗将他推向下行管道，"去摩天轮...结束一切..."
塌陷的管道隔绝了最后对视。俞安坠入黑暗前，听见程朗哼起变调的《安眠曲》，像诀别的摇篮曲。
暴雨中的游乐园如鬼域。俞安用钥匙打开摩天轮控制室时，陈腐的机械嗡鸣惊醒。操作台布满灰尘，唯有一个按钮光洁如新——正是090007号轿厢的紧急制动钮。
按下瞬间，摩天轮发出齿轮咬合的巨响！090007号轿厢停至最高点，厢门自动弹开。俞安攀入轿厢，借着闪电看见厢顶夹着个防水盒。
盒里没有黄金或罪证，只有一盘DV带。播放键按下，雪花屏后出现年轻时的陈国栋，他抱着五岁的俞安坐在摩天轮里，镜头外是母亲温柔的笑声：【"安安看，彩虹！"】
陈国栋突然转头，毒蛇般的眼睛首视镜头：
【"小子，看到这个说明你赢了。但你永远不知道程朗为你付出了什么——他脑中的纳米发射器根本不是青松会的。"】
画面切到昏暗病房。主治医师的声音画外音般响起：
【"程先生，程朗少爷的旧伤位置太刁钻，普通手术成功率不足10%。植入纳米机器人辅助修复是唯一选择，但需要定期用密钥维护，否则三年后必死无疑。"】
镜头推向病床上的程宏义。垂死的检察官攥着程朗的手：【"用...我的命换密钥..."】
DV带戛然而止。俞安如坠冰窟。原来程朗父亲的车祸...是自愿用命换密钥的手术费？！
手机疯狂震动，王律师的定位信号在附近闪烁！俞安冲出轿厢，看见程朗浑身是血地倒在摩天轮下，手中紧攥着被血浸透的青梅戒指。
暴雨冲刷着相拥的躯体。俞安将戒指套回程朗手指时，程朗忽然睁眼。琥珀色瞳仁映出漫天雨幕，也映出俞安身后黑洞洞的枪口——
金牙男从阴影中举起枪："密钥交出来！"
程朗猛地翻身护住俞安！子弹穿透他后背的闷响中，俞安听见他带笑的呢喃：
"这次...真的...没失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