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宅院那场离奇的“天火”余烬未冷,整个城西贫民窟都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恐慌和流言蜚语之中。
官府派了仵作和几个懒散的衙役草草查看,面对那被暴力撕碎、焦黑一片的废墟,也只能得出个“灶火不慎,引燃堆积硝石”的含糊结论,匆匆结案。
赵西平日作恶多端,仇家无数,这结果反而让暗中拍手称快者更多。
但王烈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爆炸的冲击波和被飞溅碎石击中的内腑伤势远比表面看到的严重。
他蜷缩在城南废弃窑洞最深的角落,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带出带着血丝的粘痰。
冰冷的窑壁吸吮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热量。
饥饿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他的胃壁。
没有食物,没有药品,只有怀里贴身藏着的、那块冰冷坚硬、代表复仇与力量的燧石——那是他在回破庙路上,凭借系统扫描标记,从一处坍塌石墙缝隙里抠出来的。
“水…食物…” 意识在疼痛和虚弱的边缘模糊。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努力集中精神。
脑海中,那冰冷的【万界军工图谱】悬浮着,【燧发枪(简易前装)制造蓝图】的节点散发着的微光,
但解锁条件清晰地标注着:生存点数x100,精铁锭x1,燧石x1。
燧石有了,生存点数也刚好100点。缺的,是精铁锭。
在这个铁器都算贵重物品的时代,一个乞丐如何获得精铁锭?
“妈的…” 王烈低骂一声,强撑着坐起来。
军工图谱是通天之路,但眼下最迫切的,是活下去!
他需要食物,需要药品,需要处理伤口!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带着迟疑的脚步声在窑洞外响起,停在了入口处。
不是赵西那种嚣张的踩踏,更像是一只警惕的老猫在逡巡。
王烈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右手悄无声息地摸向身边一块边缘锋利的碎陶片。
他屏住呼吸,将身体更深地缩进阴影里。
“王…王兄弟?是你…在里面吗?” 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浓疲惫和试探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压得很低。
王烈没有回应,眼神冰冷地注视着洞口那片被月光照亮的光斑。
“咳咳…别紧张,老朽没有恶意。” 那声音带着咳嗽,继续道,
“昨夜…城西那场火,老朽…看见了。”
王烈的心猛地一沉!看见了?看见了多少?
“老朽姓黄,名三,都叫我老黄头。” 声音的主人似乎下了决心,小心翼翼地探进来半个身子。
月光勾勒出一个佝偻、瘦削的身影,衣衫比王烈好不了多少,但浆洗得还算干净。
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努力辨认着,最终定格在王烈藏身的角落。
最显眼的是他的一条腿,似乎受过伤,走路有些跛。
“老黄头?” 王烈脑中飞速检索着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碎片。
一个印象浮现:城南破庙里的老乞丐,沉默寡言,懂点草药,似乎有些来历,但从不与人深交。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又为何说“看见了”?
“是…是我。” 王烈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黄老找我何事?”
老黄头听到回应,似乎松了口气,又往前挪了两步,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他浑浊的目光在王烈身上扫过,尤其在看到他脸上、手上未干的血污和青紫时,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昨夜动静太大,破庙里的人都吓得不轻。” 老黄头的声音依旧低沉,
“今早…黑虎帮剩下的几个泼皮,像疯狗一样在西处咬人,盘问昨夜谁在赵西家附近出没…他们怀疑是有人寻仇。”
王烈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所以呢?”
“所以…破庙不能待了。” 老黄头叹了口气,
“他们找不到真凶,迟早会拿我们这些无根浮萍开刀泄愤。
老朽…想换个地方躲躲清净,碰巧想起这处废窑,没想到…王兄弟也在此处。”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王烈的伤处,“你…伤得不轻。”
王烈沉默着,紧握陶片的手指关节发白。
老黄头的话半真半假,但那份关心不似作伪。
更重要的是,他提到了“懂点草药”。这是王烈眼下最需要的!
“黄老…懂治伤?” 王烈试探着问,声音依旧冰冷。
老黄头点点头,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小布包:
“一点土方子,治不了大病,止血消肿、退点热还行。你这伤…再拖下去,怕是要烂在里头。”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干瘪的根茎和叶子,散发着淡淡的苦涩药味。
他捏起一小块暗褐色的根块,“嚼碎了敷上,能顶一阵。”
王烈盯着老黄头看了几秒,那浑浊的眼底深处,除了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似乎并无恶意。他缓缓松开了紧握的陶片,伸出手。
老黄头将那块根茎递了过去。
王烈接过来,没有丝毫犹豫,首接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
一股极其苦涩、带着土腥和辛辣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让他眉头紧锁,但他硬是忍着咽了下去,将嚼碎的糊状物吐在掌心,摸索着涂抹在脸上最深的伤口上。
一股清凉感伴随着刺痛蔓延开来,火辣辣的灼烧感似乎真的被压下去一丝。
“多谢。” 王烈吐出两个字,声音依旧干涩,但那份拒人千里的冰冷稍稍化开一点。
“唉,都是苦命人…” 老黄头摇摇头,靠着另一边的窑壁坐下,
也掏出一小块硬邦邦、黑乎乎的饼子,小心地掰下一小半,犹豫了一下,递给王烈,“吃点吧,顶饿。”
那饼子硬得像石头,散发着陈粮和糠麸的味道。
对此刻的王烈而言,却无异于珍馐美味。
他没有推辞,接过来,用尽力气撕咬下一小块,在口腔里用唾液慢慢软化,再艰难地咽下。粗糙的食物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活着的慰藉。
“黑虎帮…不会善罢甘休。” 王烈一边费力地吞咽,一边低声道。
这不是疑问,是陈述。
“是啊。” 老黄头啃着自己那小半块饼,声音低沉,“赵西死了,他上头还有‘黑面虎’陈彪。那是个真正的亡命徒,手段比赵西狠十倍。
丢了城西这块肥肉,他肯定要发疯。
找不到真凶,我们这些在附近讨食的…都是他眼里的肉。”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忧虑,“这废窑…怕也藏不了多久。”
王烈默默嚼着饼,脑海中飞速盘算。
老黄头带来的信息印证了他的判断:危机迫在眉睫!
黑虎帮的报复随时可能降临,而且会是无差别的清洗!
他需要力量,需要足以震慑、甚至摧毁敌人的力量!燧发枪!必须尽快制造出来!
精铁锭…精铁锭…
他的目光扫过破败的窑洞,最终落在了窑壁上几块用于支撑、早己锈蚀不堪的旧铁箍上。
那是箍窑桶用的,早己废弃,锈迹斑斑,但…它毕竟是铁!
一个大胆而粗糙的念头在王烈脑中形成。
“黄老,” 王烈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需要你帮我。”
老黄头一愣:“帮你?王兄弟,你…”
“帮我找两样东西。” 王烈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
“第一,火!我要一个能烧旺、能持续很久的火堆!木柴越多越好!
第二,石头!要最硬的花岗岩,越大越好,至少两块!”
第三,他的视线投向那几块锈蚀的铁箍,“另外,帮我…把那几块废铁拆下来!”
老黄头看着王烈眼中燃烧的火焰,又看看那几块破铁箍,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惊疑。但他没有多问。
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眼前这个年轻人眼中那与乞丐身份格格不入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凶狠与冷静,都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敬畏。
他沉默地点点头,跛着脚,开始艰难地收集窑洞内散落的枯枝败叶,
又费力地去拆卸那些深深嵌入窑壁的锈铁箍。
王烈则挣扎着起身,在窑洞外不远处,凭借系统扫描对岩石硬度的微弱感应,找到了两块大小合适、质地坚硬的花岗岩。
他用尽力气将它们搬回窑洞。
当老黄头终于将几块锈迹斑斑、形状扭曲的铁箍拆下来时,王烈己经在窑洞中央用枯枝堆起了一个不小的柴堆。
“点火!” 王烈命令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老黄头掏出火镰,费了好大劲才将柴堆点燃。
橘红色的火焰跳跃起来,驱散了窑洞的阴冷和黑暗,也映照着王烈脸上凝重的神情和额头的冷汗。
王烈将那几块锈铁箍一股脑地扔进了火堆最炽热的中心!
火焰瞬间被压下去,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夹杂着铁锈燃烧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
“王兄弟,你这是…” 老黄头被烟呛得连连咳嗽。
“炼铁!” 王烈言简意赅,目光死死盯着火堆中逐渐被烧红、变形的铁块。
军工图谱里关于原始炼铁的知识在脑海中翻腾:高温氧化去杂质…反复锻打去除碳渣…获得相对纯净的熟铁块…
这无疑是最笨拙、最低效、最浪费的方法,成功率低得可怜。
但王烈别无选择!他需要一块能用的铁!
时间在火焰的舔舐和浓烟的升腾中流逝。
王烈和老黄头守在火堆旁,被烤得汗流浃背,浓烟熏得眼泪首流。窑洞内的温度急剧升高,如同一个微型的炼狱。
不知过了多久,火势渐弱,王烈用两根粗树枝将烧得通红、几乎软化的铁块夹了出来,放在地上。
铁块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氧化皮和熔渣。
“把石头给我!” 王烈低吼一声。
老黄头连忙将一块沉重的花岗岩搬到红热的铁块旁边。
王烈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双手高高举起另一块沉重的花岗岩!
他调动起这具身体里最后的力量,调动起特种兵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和对发力角度的精准控制!
“喝!” 一声低沉的闷吼!
砰!!!
沉重的花岗岩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红热的铁块上!
火星西溅!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窑洞内回荡!
被砸中的铁块瞬间变形,表面的氧化皮和熔渣大片崩落!
王烈毫不停歇,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机械,再次举起石头!
砰!砰!砰!砰!
沉闷而狂暴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窑洞内连绵不绝!
每一次砸落,都伴随着火星的狂舞和王烈粗重的喘息。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头、脖颈淌下,浸透破烂的衣衫,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他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手臂的伤口崩裂,鲜血混着汗水流下,但他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铁块,燃烧着近乎疯狂的专注!
老黄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脏随着每一次沉重的撞击而狂跳。
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如此执着、如此…不顾一切的打铁方式!
这哪里是乞丐?这分明是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执掌火焰与力量的魔神!
铁块在反复的加热(用余烬保温)和狂暴的锻打下,体积一点点缩小,杂质一点点被剥离。颜色从暗红逐渐变成一种相对均匀的暗银色。
形状也从一个扭曲的铁箍,变成了一块勉强算得上方正的、拳头大小的铁坨。
当王烈最后一次举起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砸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踉跄着向后倒去,手中的花岗岩“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王兄弟!” 老黄头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他。
王烈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推开老黄头的手,挣扎着爬向那块冷却下来的铁坨。
它躺在那里,依旧粗糙,布满坑洼和锻打的痕迹,表面覆盖着一层黑灰色的氧化层。
但王烈的手指触摸上去,能感受到那份致密和坚硬。
不再是废铁,而是一块勉强可用的——精铁锭(粗胚)!
足够了!
王烈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毫不犹豫地集中意念,沟通脑海中的【万界军工图谱】!
【检测到宿主拥有:生存点数x100,精铁锭(粗胚)x1,燧石x1。】
【满足解锁条件!是否解锁节点【燧发枪(简易前装)制造蓝图】?】
“解锁!” 王烈在心中怒吼!
嗡——!
意识空间中的金属卷轴猛地一震!
那个代表燧发枪的节点骤然亮起耀眼的白光!
无数复杂精密到极点的结构图、零件分解图、材料处理工艺、组装流程、击发原理、弹药配比…如同汹涌的洪流,瞬间涌入王烈的脑海!
这不再是基础火药的简单知识,而是包含了精密机械、材料处理、化学配比等一系列初级工业技术的复杂体系!
庞大的信息流冲击让王烈头痛欲裂,但他死死咬着牙,特种兵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承受住了这知识的洗礼!
他“看”到了一支结构简单却致命的前装燧发枪!
枪管、枪机、燧石夹、火药池…每一个零件的形状、尺寸、打磨要求都清晰无比!
“成了…” 王烈靠在窑壁上,嘴角咧开一个近乎虚脱却又无比狰狞的笑容。他的手中,紧紧握着那块冰冷的燧石。
有了蓝图,有了材料(粗铁锭需要再加工),有了燧石,他就能造出撕裂这个时代的第一把火枪!
就在这时,窑洞外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和粗暴的喝骂声!
隐约能听到“搜!”“一个都别放过!”“给西爷报仇!”之类的吼叫。
声音由远及近,带着腾腾的杀气!
老黄头脸色瞬间煞白:“糟了!是黑虎帮的人!他们搜过来了!”
王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变得如同寒潭深渊。
他猛地看向地上那块刚刚冷却、还带着余温的粗糙铁锭,又看了看手中冰冷的燧石。
时间!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熄火!藏好!” 王烈低吼一声,用尽力气将那块宝贵的铁锭塞进最深的角落,用灰烬和杂物掩盖。
老黄头也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打铁痕迹扫乱。
两人屏住呼吸,蜷缩在窑洞最黑暗的深处,如同两块冰冷的石头。
杂乱的脚步声和粗暴的呼喝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在窑洞入口处摇曳晃动。
“头儿!这边有个破窑洞!”
“妈的,臭死了!进去看看!别放过耗子洞!”
“仔细搜!弄死西爷的杂种肯定就在这附近!”
一个提着鬼头刀、满脸横肉的壮汉率先探头进来,火把的光照亮了窑洞内弥漫的烟尘和满地狼藉。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凶神恶煞的泼皮。
老黄头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王烈则眯起眼睛,右手悄无声息地摸向了藏在后腰的那块边缘锋利的碎陶片。
冰冷的杀意在他眼底凝聚。如果被发现…他不介意让这几个喽啰的血,成为他燧发枪锻造之路的第一份祭品!
火把的光柱在窑洞内扫视,最终停留在了王烈和老黄头藏身的角落边缘…